一、配角出逃
夜不早了，烧烤摊的老板在收拾家什准备收工。有个男人还独据一桌埋头啃肉串，手边立着瓶喝了过半的啤酒。不知有心事还是仅仅打发无聊。我虽然也是自个儿来吃烧烤，却实打实是为了填饱肚子。这个点儿只有这里还能买到吃的了。
拎着打包好的食物回家，路过小区花坛，瞥见里头有个人影，坐在地上，双臂抱膝。我摁开手电朝她边上扫了扫，见是个挺年轻的姑娘，头上扎两个圆耸耸的小髻，穿一身配套的花衫花裤，样子很是古怪。这时她也抬起头来望我，眼神怯虚虚茫茫然的，像是谁家走丢的小孩子。
“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我问。
“我刚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声音细细的，有些答非所问。
我对她可怜又好奇，于是带她回家过夜。
到了灯光白亮的室内好生打量，只见她一身打扮凝着八九分的古意，神态也不似现代女子。脚上的绣花鞋子沾满泥，我取了一双新拖鞋要她换上。她环视着屋内的装饰，局促地问：“住你这儿，要付钱吗？我是逃出来的，身无分文。”
“逃出来的？”我心生警惕，声音也不由地尖利了。
“不，不，并没有人追我。”她察觉出我的惊恐，连忙解释，“并没有人追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是我自己厌倦了之前待的地方，所以逃了出来。”
“好吧。你是从哪儿逃出来的？”
“从一本书里。”她说。
“书里?"
"嗯，确切地说，是一个故事里。”
于是她大致讲了讲那个故事。
背景是一个富贵大家族，主角是家里的二小姐赤衣，漂亮且聪慧。二小姐潇洒不拘，常隐了身份外出游历，结识了一帮朋友，发生了许多奇特的故事。她便是这赤衣小姐身边的一名，平日就是在宅院里忙各种琐碎活儿，极偶尔被小姐带出门，也只有耳听目睹的份。有一天她实在无聊，就想走出这个故事，到外面看看。莽莽撞撞地跑出来了，就到了这个地方，遇到了我。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不肯说。只说：“你能够想象到吧，丫鬟的名字不好听，又没什么意味，主人随便取的，我自己也不喜欢。”
既然离开那个故事了，她就更不想提起了。
“你别的方面呢？”我被勾起好奇心，拉她在沙发上坐下，冲了奶茶，从根底开始盘问，“在那个故事里，你还有些别的关系吗？父母手足什么的？”
“啊，”她想了想，“好像是父母早亡，所以从小被买入卓府……嗯，我的主家姓卓。我在府里跟着二小姐长大，除了一同奉差的几个丫鬟，没有别的人际关系。”
"平日里你都做些什么？“
“我的差事是照顾小姐，”她回答,"做的多是捧衣、传饭、端水，也常应她的吩咐跑跑腿儿。”
”你不是说小姐常外出游历么？不带你去的时候，你在府里都做些什么啊？“
”这个……“她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来，”写故事的人没提，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做了些什么。好像就并不存在似的。“
突然又说：”我记起来了，有一次，小姐外出，她的一个朋友来府里拜访。我给他沏了茶，还回了他关于小姐的几句话。还有一次，府里的五管家领着几个工匠来小姐住的星露院修葺，我也跟着招呼了大半日。其余的……好像就没有了。“
“五管家……你们府里有几个管家啊？“
“一共六个。卓府很大的，人丁又多。”她说。
“我猜着，你小姐朋友拜访，和你们府里修葺，这两回都牵扯着不小的事吧。”我说。
”正是呢。那个来拜访的朋友叫叶缤，也是一个民间鼎鼎有名的传奇人物，据说与二小姐有些暧昧。小姐回来知道与他错过了这次见面，很是遗憾。府里修葺是因为老夫人过寿，贺娘娘要带着绪禄王子来府里下榻。贺娘娘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儿，王上的宠姬。寿宴上有刺客刺杀绪禄王子，被二小姐和她的朋友们联手擒住了。那刺客被官府带去审讯，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甚清楚了。后来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刺客是松延王派出的，因为王上很老迈了，只有绪禄王子这一个儿子。松延王一直觊觎王位，如果王上这一支血脉断了，尊位就能落到松延王身上。“
她这样一扯，故事就铺展得复杂了。不过我此时对这个自作主张出逃的小丫鬟兴趣更大，又把话题转回她身上：”你对于这个故事里的其他人，是什么看法？“
”这个，其实，我在故事里接触的人有不多，大多事儿都是趁跟在二小姐身边的便利听到的。要说我最熟的主要人物，也只有二小姐一个。”她老实地回答。
“那你对二小姐是什么看法呢？羡慕她吗？想过她过的那种生活吗？“
”也说不上羡慕吧。“她有些犹豫，”至于生活，我是真的想换一种了。不然我也不会想到跑出来了。我在里面，太……太闷了。一到我身上就是道具一般的端端茶传传话，不会发生什么波澜。”
“你跑出了那个故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应该不会吧，“她说，”星露院里有不少的杂役。常在二小姐身边出现的，连带上我有六个。少我一个不是什么事儿吧。“
”这样便好。“我说，”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吧。待我想想怎么安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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