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与樟寿

作者: 一奈 | 来源:发表于2017-12-09 16:10 被阅读22次

    这已经是朱安来到周家的第三个月零四天。

    朱安的祖上原做过绍兴县的知县,虽然在那个年代女子不读书,但朱家的闺女多少还是认得几个字的,周母听说了她听话顺从的品性,便贸然到朱家请庚,就这样定下了朱安与樟寿的亲事。

    樟寿当年刚刚从东洋留学回来,在小小的绍兴城里也算是个才子,在真正踏入周家之前,朱安的心里还是满怀期待的。

    入门

    大喜当天,周母把朱安领进门,盖头还未翻起,朱安在红色的音乐与人声中忐忑。

    突然这些声音都被一声暴喝止住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全都给我滚出去!”

    “樟寿!你做什么呢?”周母大喊,想必刚才那个声音就是樟寿吧。

    “我做什么?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樟寿!你听我说,现在家里花了好多钱才把你爷爷从监狱里捞出来,而你爹现在又重病在床,你是长子长孙,是要赶紧成家担起这个家的责任的呀。”

    “责任我自是会担,叔叔伯伯们分房子我会去争,家里的兄弟我也会想办法照料,但你这样胡乱把一个一点都不熟的女人塞给我算什么?怎么都应该从朋友做起吧!”

    “这是你娘做的决定,别的你可以不听我的,但这件事,你必须得依!”

    “水逆做的决定,能算数么?”

    朱安虽不懂这个“水逆”是什么意思,但按樟寿的意思来看,这门亲,他是不认的。

    “这些臭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朱安心想。

    过了一阵子,身后窃窃私语声渐起。

    红色的盖头被掀起,塞进来的却是周母的脸。

    “安安啊,那个,你不要见怪,樟寿他可能一开始还不太习惯,而且在日本读了一年书,人也读傻了,感情这种东西,还是可以发展的嘛,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如果他不愿意跟你发展,那还能发展么?”朱安心里默念道,但表面上还是答应着。

    生气

    “你知道国人的劣根性是什么吗?”

    朱安摇了摇头。

    “你知道封建礼教是如何吃人的吗?”

    朱安又摇了摇头。

    “无趣!”

    樟寿拂袖推门而去,朱安连忙跟他到了书房。

    “你又在生什么气?”

    “不知道!”

    “那就是没生气咯?”

    “我哪次生气你看出来了?”

    朱安原想哄哄樟寿,却没想到落了个自讨没趣,说是个才子,却满嘴的“民主”“革命”,跟街上混的地痞流氓又有什么区别,原还想有个知音人共话风花雪月,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每每想到此处,朱安只能找个没有人的角落独自拭泪。

    战斗

    朱安也曾跟樟寿参与过他们的革命,无非也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喊喊口号,吹吹牛逼,发生一些位移,有十里地也有十厘米,总之朱安体会不到乐趣所在,可樟寿却依旧着迷,并没有感受到朱安的尴尬,朱安心想,能陪在樟寿旁边,也很好,尽管在闹这些无聊的革命。

    这天,朱安的胃病发作了,瘫在床上喘不上气,樟寿仍旧“闹革命”去了,还要勉强起身伺候周母,好不容易照顾她睡下,只是还不见樟寿回来。

    “砰砰砰!”

    外面有人剧烈的敲门,朱安拖着拧成麻花的胃下床去开门。

    原来樟寿在革命聚会上喝多了,由一个女人搀扶着回来,唤曰“革命战友”。

    满身酒气的两个人直溜溜地进了卧室,朱安掩好门,跟着他们进了房间,那女的正在给他解扣子。

    朱安满脸潮红,入门这么久以来,樟寿的身上都是不让她碰的,便问了一句:“今晚喝了多少?”

    “五杯”那女的抢白,朱安火从心头起又不便发作。

    “白的还是啤的?”朱安继续问樟寿,想跟他搭上话,好让那个女人知道些分寸。

    樟寿却不搭话,反倒解起了那女人的扣子,那女人居然还半推半就,朱安忍无可忍,怒喝道:“你们能不能给我出去!”

    那女人愣住了,樟寿却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的酒晕像是画了一层桃花妆,却厉然正色:“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难道没有朋友吗?”

    朱安被他说得失了魂,朋友,谁说没有朋友,但自从嫁入周家之后,与朋友们的联系便日益少了,而跟樟寿一起闹革命时遇到的那些人,普遍也没有什么道德感,她时常觉得很困惑,在樟寿的眼中,她就跟那些个朋友没有太多区别,她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换来的却连他的“革命战友”都不如。

    樟寿和革命战友已经开始战斗了,身后炮火盈天,朱安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一个逃兵,细想一下,从入门到现在,并肩了这么多个日夜,却不曾一起战斗过。

    心被挖空之后整个人走路也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能飞起来一样,朱安走出院子,来到周母的房间,没有开灯,只留地上一片明月光,她在想,她的心已经被樟寿扎成蜂窝煤了,而这一切又似乎只能跟周母说,可跟她说又有什么用呢?她也管不了他再多了。

    此时似乎应该流泪,但泪也已经干,朱安瘫在深漆梨木的椅子上,浑身硌得慌。

    月明当空,把屋子后院的一片桂树林照得透亮。

    “嗒,嗒,嗒...”

    深处传来了清脆的伐木声,朱安的三寸金莲踩在这三个月零四天的嗒嗒声上,披着月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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