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情感表达的自然流露,有了感觉,有了情感的涌动,表达的欲望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这一点如果你跟孩子呆久了,就会明显感觉到。每次带女儿外出,她的小眼睛总会不停地张望观察,小脑袋不停地思考,小嘴巴不停地问东问西:
下雨了,看见仍停在树枝上的小鸟,她会问,小鸟为什么不着急回家呢?是不是太热了,她想洗个澡再走?
看见草丛中慌慌张张爬行的蚂蚁,她会问:
“小蚂蚁是不是也有人一样的表情,它们也会笑?也会哭?也会着急吗?”
……
就像《城南旧事》中妈妈嗔怪地说英子“总是问,总是问”一样,大人永远也搞不明白孩子的小脑袋瓜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但有时候你又不得不承认没有很多语言积累的她们说出来的话往往是我们成人也难以表达出来的。所谓的比喻,拟人,你不用刻意教,她们就恰到好处地用上了。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对生活的想象力和感受力。
对这个世界最初的敏感,警觉,好奇是语言表达的源头活水。所以无论到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呵护好这原始的触动和感知。
由此我联想到了语文老师批改作文的情形,教语文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由于长时间处于成人的视角,处于教师的位置,所以我们的眼光变得很挑剔,不厌其烦地圈点修正。学生的作文本上纵横驰骋画满了我们的修改符号,孩子最初的用意和表达也被改得中规中矩,毫无新意。
其实你静下心来,降低要求,慢慢地去读,细细地去品。会发现孩子写出来的东西是很有意思的。至少在模式化前他们是有自己独特的想法的。
这一点在我读了蒋军晶老师的《流鼻涕的秋天》以后,感受就更深了。这本书的主角秋天是个特殊学生,班级倒数第一,总是挂着两行鼻涕,字写得极小又差。用书中的话讲就是字和字的横竖撇捺都交叉在一起,就像好多人在打群架,胳膊腿都绞在一起了……
这是一个被所有同学和老师厌恶和排斥的“一无是处”的孩子。
但是幸运的是路老师来了,路老师改变了他,更确切地说是“发现”了他。发现了他身上的闪光点,他的与众不同——作文写得漂亮,独特。
路老师怎么发现的?用放大镜。没错,的确是用放大镜——用放大镜放大了秋天每一个小得看不清楚的字。
不信下来我们就来读一段秋天被放大后的文字:
今天捡到一片叶子。我在语文课上看这片叶子。它全身都是枯黄的颜色,只剩下叶尖没有被枯黄占领。可能是太老了,我碰一下叶子就裂开了。这片叶子身上有14条叶脉,6个小小的白点,还有2个虫子啃食留下的小洞。它的叶柄是黑红色的,叶子上已经盖满了灰尘。在它落下来之前,一定和秋风打过架,所以跟我一样脏。我应该是看见了它慢慢从树枝上掉下来的样子,一共用了35秒。
乍一看,你绝不会把它和好文章,好作文联系在一起。既没有好词佳句,也没有比喻,拟人,排比等修辞手法作修饰。好在哪里呢?
但细细地读,你会觉得还挺有味道。这味道是什么?就是秋天独特的感受,别人所没有的感受。高品质的文字往往不是堆砌,修饰出来的,而是内心真实情感的自然流淌。
朱光潜先生曾说:“我所要求的是语文的精确妥帖,心里所要说的与手里所写出来的完全一致,不含糊,也不夸张,最适当的字句安排在最适当的位置……”
秋天的文字算不上“精准妥帖”,但却算得上简单平实。心里所想与手里所写完全一致,不修饰,不造作。这是最打动人心的地方。
无独有偶,童书作家山姆•斯沃普精心为来自21个不同国家的28个同班孩子精心设计了各种教学计划:带他们到博物馆看盒子展,让他们制作盒子,创作一本诉说盒子故事的“盒中书”;让他们把身体的轮廓画成一座小岛,写出自己的小岛故事;带他们到中央公园各自认养一棵树,观察树的变化,并写信给它……他耐心诱导他们写出了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一旦孩子的情感被触动了,热情被点燃了,你会发现他们都有独特且令人期待的天赋与才能。
其实我想说的是语言的背后,文本的背后就是活生生的人,就是学生自己情感和思想的倒影。
任何一个孩子都不是一张白纸,当他们自己讨厌写东西,想不出东西好写的时候。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只管动笔就对了……”(这是山姆.斯沃普老师给他学生的一个写作的秘密和法宝)。写着写着很多潜在的想法和情感自然而然地就会被牵动出来。教师更多的是鼓励和欣赏,适当做一些语法和别字的修改,而感受方面的则轻易不要改动。
我们周围也许就有许多个秋天一样的孩子。那么我们是否也能像路老师那样用放大镜放大孩子们的优点?是否也能像山姆老师那样呵护,鼓励他们最初的情感体验呢?
我想这是值得我们每一个老师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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