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反应

下了飞机，赖将洁白的哈达围上我的脖子，我开始飘飘欲仙。

高原反应让我变得纯粹，我缓缓鹅行，一步一个脚印。我喘着粗气，脑勺的疼痛让我扼要简明。

我珍惜着每一口氧气，我尽力延长着呼吸。

贡嘎啊！今夜我眼观鼻鼻观心的靠近你。

贡嘎，你的蓝天白云你的高山大河你的苍凉博大你的静水深流在我眼前氤氲着，我自己的声音飘忽在身体前面忽而又是后面，最终盘旋在抬头三尺的地方，他在神明的位置看我，让我敬畏惶恐如梦初醒。

记得十年前，也是在贡嘎，在羊湖边上，我背着相机冲向近在咫尺的蔚蓝，才几小步我就双腿发软，双眼朦胧。我退回到车上，抓过氧气管塞进鼻孔，大口的吮吸。一会儿，鹏大声的喊：“留一点留一点，给我一点。”他扯过氧气管问：“好点没？”我连说说：“好多了！好多了！”鹏哈哈大笑，原来氧气管的另一头根本没有插进氧气瓶。 这就是高原反应。“自在未曾有，一切唯心造。” 高反让我听到呢喃秘语，高反让我不知今夕何夕，高反就是离地很远离天很近。

于是，我想起一则公案，一老和尚拖着病腿修行一辈子，临末了，他掰断残腿说：“我被你拖累了一辈子，今天我要自己做主。”然后端坐而逝。 在贡嘎我开始想自己做主的命题，高反让我庄严澄静，高反让我不想人类只想你。

澄碧的天空上孤云飘荡，忽远忽近，我不自觉的一次次伸出手去…… 姐德秀镇上，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存放了千年，汽车是唐朝开来，缓缓地缓缓地停在不远处的宋朝。那一块块牛粪燃起的是清朝的狼烟。牛羊半天挪一小步半我多想天挪一小步，长久的静谧让它们眼光如雪山样澄净。小孩咧嘴一笑，山上的经幡就发出响亮的呵呵声。 我跟卖藏刀的汉子讨价还价：“100元？便宜点吗？”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像很对不起我似的浅笑着，不知所措。

是的，没有任何夜晚能使我沉睡，没有任何黎明能使我醒来。晚上九点的贡嘎明晃晃的，早上7点的贡嘎日月同辉。 阳光是贡嘎永远的主题，阳光让一切剔透晶莹。 阳光让我们堂堂正正，伫立的是人、是庙，是雪峰、是曲果日山脉，人和山河大地相看两不误，没有忧伤没有阴影。

贡嘎在同一片天空下，变换着不同的风景，同样的空气中，弥漫着不同的气息，同一缕阳光里，回荡着不同的歌声。 用一个念头代替一万个念头，念而不念继而无念。贡嘎什么也不说什么都说贡嘎一默如雷贡嘎大言稀声。

是的，在贡嘎，高反是一种修行。 我放下了半世霓虹，也放下嗡嘛呢叭咪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