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1、

从我小的时候，我就天天做梦。

有的梦很长，有的梦很短。有的梦五彩斑斓的，有的梦整个只有黑白。我不知道到底是在梦里她们就这般模样，还是这只是我回忆起来的部分是如此，我从未真切的了解到。因为只有梦醒才能思考梦没有醒的时候，这恰恰是思梦者最困难的部分。

那时候的愿望很简单，我相信很多人都会和我一样这么想过：

我 要 在 梦 里 控 制 自 己

2、

我从来没有把这样的想法告诉过身边的人，尽管我笃定他们中大部分也这样幻想过。当然，我也从未成功过，每次醒来的时候，看着周遭的环境，只会觉得很现实，甚至有时候的感觉会令人生恶。

3、

直到我遇到J小姐。

坦白来说，J小姐并不符合我一直嘴上描述的喜欢的类型。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当我们描述一个事情的期许的时候，最终的结果可能并不一致，甚至大相径庭，但是我们并不反感，甚至会满意。

人都是善变的吧。

初识J小姐的时候，是在聚会上，也许还要更早，不过印象中她太安静，总是一个人。我不擅长在酒桌上营造气氛，更不喜人多，所以在酒过三巡以后，便佯装不胜酒力出去透气了。在走廊上我拼命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想让自己的脑袋更加清醒一点，在冰冷的月色下，我看到J小姐，她同样拿着酒杯倚着柱子，在月光下安静的模样有种很好看的感觉，我那时候才明白，用理性的立场去分析感性的感情，原来就是荒谬的。

我想起卞之琳的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已经没有看到J小姐了，可惜到最后都没和她说上一句话，我想。

4、

听朋友说起，真爱的表现，男人是胆怯，女人是大胆。

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的真真的。

我开始注意她，注意她的生活习惯，包括她总是喜欢休息的时候一个人戴耳机听歌，喜欢在思考的时候嘟嘴，喜欢吃零食，

另外，只有一个酒窝，和我一样。

“唔，听什么呢？”

“最近好像很热唉”

“我也喜欢这个XX吃的，真的好好吃”

“要不做我女朋友吧”

很显然，最后一个是我幻想的，我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事实上，前面三个也是假的，我到现在还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一句也没有。

我幻想过无数次和J小姐第一次交谈的情景，却总也想不好，越刻意就显得越不自然。

我越来越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5、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不起眼的下午，我梦到她了。虽然只有转瞬间的感觉，但是我清楚的记住了，我梦到J小姐了。

该死的闹铃！如果不是因为要起来，我一定能够多梦一会儿，也许我就能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了。不至于现在，我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梦见她了。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J小姐，同样也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知道，我只记得好像还是那天聚餐的画面，还有大家一起碰杯，虽然依然不完整，但是比上次好多了。

我笑笑自己是不是思念成疾，未曾想到，从那一天的每次睡眠，J小姐都在。

6、

我并不觉得恐慌，反而内心更加愉悦，就连醒来时偶有的厌恶也彻底没有了，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可能是我的梦越来越长，越来越完整，好几次醒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

我开始不满足于那种在睡梦中被第三方支配，像观众观看电影一样看完我主演的电影。儿时的观念突然在内心疯长开来

我 要 在 梦 里 控 制 自 己

7、

可是这真的很难，比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要难。我拼命的睡觉，只要有空就睡觉，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身边的人都开玩笑说我是不是得了嗜睡症，这么能睡。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种睡多了的痛苦，头疼，像炸裂一样。

更不幸的事，每次醒来的时候，我都需要缓缓神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睡觉，梦境不断的发生改变，除了梦境的内容越来越生动以外，我能确信的是，闭上眼，J小姐就会如期而至。

8、

又是一次平常的梦醒，我在床上醒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窗外也没有声音，整个世界安静的有一点可怕。我起来拉开窗帘，阳光很大，却一点也不刺眼，马路上也没有人，大家不约而同的消失了，很像在和我捉迷藏。

我喝了杯水，竟然有一丝奇怪的甜，心里不禁起疑，因为我记得这只是一杯普通的水。突然，我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猛的掐了掐自己

不疼！

我就知道，我滴个乖乖！我终于在梦里了，而且是清醒的在梦里。我有点不敢相信，狠命的不断掐自己，一点也不疼！

我终于做到了，这种感觉真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描述。

对，我要找到J小姐，我觉得自己有了足够的勇气。

9、

我开始频繁的和J小姐约会。

唔，在我的梦里。

梦里的她和梦外的她并没有什么分别，一样的喜欢听歌，喜欢吃零食，喜欢嘟嘴，我会和聊顾城的诗，聊欧美流行音乐，聊最近哪里好吃的东西。我敢问所有我想要问的问题，再也不用考虑或者拘束什么。

除了最后一个问题。

一切看似都挺美好的，只是越来越醒不过来了，每次醒来头更加的痛，需要更久的时间来缓神。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我才不像一个病人。身边的人越来越担忧我，他们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我用脑过度，我需要一个安静没有梦的睡眠。

我在他们的劝说下，服了药，沉沉的睡去了。

10、

第一次，我没有做梦。

醒来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无比的精神，大家都很兴奋，我听到有人呼叫医生，然后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火急火燎的进来了，翻了翻我的眼睛，听了我的心跳，最后就是一大堆的检查。只有我知道自己的病好了，在检查的时候我下定了一个决心，我再也不要做梦了，我要勇敢的在现实里活着。

11、

重新上班的第一天。

我早早的起床，洗澡，剔干净胡须，穿上熨好的衣服，打上领结，确认了好几次才出门。在花店拿走订好的花，大步的走向单位。不出意外，办公室里一阵起哄，停下手中的活，不想错过这个热闹。

我径直的走向J小姐的办公桌旁，屏住呼吸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才是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我感到紧张，因为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而后又抬起头，轻轻的点了下头，顷刻间气氛到达了顶点。

12、

我感念在梦里预演过的场景，让我更加深入了了解J小姐。所以在表白成功后那天我们一起任性的翘班出去约会。我知道她吃饭喜欢靠窗户的时候座位，知道她喜欢绅士，所以刻意的走在近车道。虽然是作弊，但是此时此刻显得无比的默契。拥入怀中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13、

终于那天晚上我忍不住问，

"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时候答应我"

J小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因为那阵子做梦，梦里都是你"

我错愕了一下，喝下一杯水

我笑了，我知道，我再也不用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