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小记

                                年事小记

                            （约2349字）

                                    汪彤

        驱车一直向西，爸爸不时发来微信，将沿途地名介绍的链接转给我，特别是“魅力榆中”，开车路过老家夏官营的时候，望着窗外的大地，深深的怀念自己的童年，想念在奶奶家的乡村和田野里渡过的那些日子。又看看微信链接，介绍这片土地的锦绣风光，觉得微信真好，能够随时充实知识，开阔眼界，让自己更多的了解自我和世界。我想，这个时代，应是人类思想前所未有的开阔和活跃的时期。

          汽车飞驰在丝绸之路平坦的土地上，每次超过140码，我都故意喊头晕，尽管初二，西去的车辆很少，但我还是希望先生的开车速度，始终保持在120码以下。

          当汽车行驶到天祝地段，妈妈的微信视频电话打来，瞬间妈妈微笑的脸庞，充满整个屏幕，妈妈问：“走到哪里了？”我赶紧将视屏镜头转向车窗外：“妈，已经到天祝了，快看看路边的树林，是不是你带学生们种的？”

        我把镜头向远处的山照去，光秃秃的黄土地，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玛雅雪山常年不化的雪，让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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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想，微信多好啊，妈妈不在身边，也能看到我们在路上开车行驶的样子，而路边的风景，也可以带着妈妈随时随地的看。

          走了一路，用微信和爸妈联络了一路，我更是哼哼唧唧，跟着车上的音乐唱，每次过年回家，路上的心情都特别好，我还不时用微信“摇一摇”车上的新歌。

        从丝绸之路的东大门天水到古凉州，现代化的行驶速度，只需要6个小时，中间还在服务区休息两次，便很快就到了家门口。虽然是在达府街的巷道，我却从监狱家属院的大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像是在故事书里，站在村口老树下等待孩子们回家的老人，他筒着两只手，向马路尽头看去。他已守候多时，父亲依旧脸上没有多少异常兴奋的笑容，他总是这样，不喜形于色，对于任何事情都会抱一颗平常心。看到我们的车，转身就往院子里走，边走还回头看我们进来没有，然后在早找好的停车位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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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总是把一切都想的很周到，有时他的周到和对很多大事的预先准备，让我内心感动却又忧伤。可能因为年龄的原因，我还是喜欢糊里糊涂的过一个人一生的日子，我不想把任何事情都想得那么清楚和透彻，未来谁又能说得上呢？

        这次回家，我没有在窗户上听到母亲喊我的名字：“小彤……”我们家在二楼，打开一扇窗，便能看到院子里的所有光景。一进家门，母亲从卧室里匆匆出来迎接我们。难道我今年新买的高跟鞋鞋跟太高？我一边纳闷母亲为何这么矮？一边将母亲拥抱在怀里，母亲的矮，似乎有些太不切合实际。我连忙穿上母亲递过来的拖鞋，坐在餐桌旁，吃一碗我最喜欢的清汤羊肉。母亲的身材，曾让我引以为荣，她的舞姿轻盈而自然，可是现在，我不相信眼前半年多没见的母亲，怎么会身体像弓虾一样。再仔细端详，母亲眼底的黑眼圈，似乎是用毛笔重重的画了一圈。

        “妈妈，你的眼睛怎么成了熊猫眼？”我非常放肆的跟妈妈开玩笑，但是心里却隐隐的疼。我又转向儿子：“看姥姥的黑眼圈，我的个天哪！”我惊讶的嚷着，想让儿子引以为戒。

      “妈，你是不是看手机又到一两点？”我质问母亲。

        母亲坐在对面，不好意思的用手揉揉眼睛，闭着眼睛不敢向我这边看：“昨天晚上，给亲戚们拜年……”

      母亲总是很诚实，同时又很幸福的为自己找一两个借口：“我这些日子，写了12副书法作品，我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收听易中天的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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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再追问那么刻苦学习的妈妈，她与一般的老人不一样，她总是中午看书法频道自学书法，晚上又听讲座，手机里朋友圈的内容，舍不得落下一条，逐个点赞，支持和鼓励着身边的人们。记得上学的时候，每次都是妈妈敲我卧室的门，提醒我：早点睡。而如今，在相聚几百公里的两个城市，我总会在深夜催妈妈：早点睡。

        正看着妈妈的黑眼圈，心里难受，爸爸从厨房出来，手里撑着一碗扣肉，脸上的表情很尴尬：“你们看看，这是我在“拼多多”上买的，一点也不好吃。”说到价钱，爸爸尴尬的表情却又开心起来：“我前天‘拼’了一个耳机，才9.9。”

        儿子兴奋的对爷爷说：“我也9.9‘拼’了一双鞋。”

      “能穿吗？”我急忙问儿子

      儿子面有难色“还可以吧。”

      “还可以”是什么话，我暗自想着，一双鞋子的质量只有好与不好。

        我记起前些日子，爸爸晚上常常给我发一个“拼多多”的链接，我还发信给爸爸：“别相信这些，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早些睡……”我总用：“占小便宜，吃大亏”提醒自己，可许多时候，人性里的一些弱点，谁又能真正避免和克服了呢。

      晚上，我依然陪妈妈睡，想起小时候，我是那么依恋妈妈，即使睡在妈妈脚下，也是一种深深的幸福。妈妈为我铺床的时候，又拿起手机，坐在床上，身子弓成一只弓虾，低头看微信。我上了床，一边跪在床上，为妈妈揉着疼痛僵硬的胳膊，一边絮絮叨叨的给妈妈说：“妈妈，今晚我们早点关机，早点睡好吗？”

        “好…好…”妈妈似乎也深恶痛绝这个每天让她看到一点钟的手机，她索性就按了关机键，手机瞬间在她手里变成了黑屏。

        我心里想：啊，这么快！我还没处理微信上的很多问话呢。唉，谁让我说出去今晚不看手机呢，我也狠了心，按下关机键，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妈妈却又打开收音机：“一会易中天的讲座就开始了。”

          我放下书说：“妈妈，咱们今晚不听易中天，你已经很智慧了，你学的也很多了，你的身体是1，这个1倒下了，你学再多也是0呢！”

          “好好好……”妈妈不情愿的又关掉了收音机。我不知道这样违背妈妈的心愿，管着她到底对不对，但是我觉得让身体按时睡觉，应该是生存的规律。

          “妈妈……妈妈”，我在黑暗里，伸手摸着妈妈的手：“明天早上起来我们也不开手机，你教我外爷爷给你传授的那套保健操好吗？”

        “我都有两个月没做操了，明天……明天我们……一起……做……”妈妈含含糊糊地说着，已心无挂碍地进入了深深的梦想，这一晚上的梦，该是没有微信打扰的香甜的梦。

        可是，没有女儿在身边陪伴，一个孤单的老人，没有微信朋友圈和那些讲座消磨时间，慢慢长夜又怎么渡过呢，这一夜我失眠了……

2019年2月7日星期四于凉州

2019年2月8日星期五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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