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

作者: 叶苏途 | 来源:发表于2018-10-21 22:21 被阅读13次

    巍峨冷峻的昆仑山谷中,一条雪水河清凉欢快地流淌着,河底的碎石闪着粼光,偶尔几条小鱼儿在其间追逐嬉戏,两旁的一簇一簇的骆驼草枯黄掺杂着新绿,劲风呼啸而过,带走几只疲倦老弱的苍蝇。

    木新民和妻子强梓娇驾驶着一辆越野吉普车,闯进了这里。

    “就在这里扎帐篷吧!”木新民下车四处看了看说道。

    强梓娇挺着大孕肚慢慢地下车,皱着眉头四下张望了一阵,说:“有一条小河,用水比较方便。你带了几桶饮用水啊?”

    “两桶,只能带这么多,车上放不下。”

    木新民四处张望,寻找扎帐篷的地点:“这条河里的水来自山上的雪水,现在水量不多,但是万一天气改变,就会涨起来。所以,帐篷必须扎在地势稍高一点的地方,离河岸也不能太近。”

    强梓娇“嗯”了一声,并不想参与扎帐篷的事,却走到河边,愉快地欣赏起来:“哇!这个地方真安静!听!风的声音,还有缓缓的流水声。我真想永远住在这里!”

    “呵呵,我也想!不现实啊,吃什么呢?”

    “不知道。”强梓娇诚实地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准备在这个地方住多长时间?”

    “没有意外的话,到木剑满月。”

    “那差不多有四十天呢,应该足够体验生活了。”

    木新民苦笑了一下,对女人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乐观,一半鄙视,一半羡慕。忧患和危机意识,难道上帝只赋予男人?

    选好了帐篷的安扎地点,木新民张开的嘴没有发出任何征求意见的声音,就闭上了:何苦征求一个拿不出任何意见的人的意见呢?

    木新民当了五年兵,扎帐篷对于他简单的像吃饭一样。三下两下,就把帐篷扎好了。端详了一阵,喊道:“帐篷扎好了,过来看看!”

    强梓娇惊诧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奇迹的发生,她踮起小碎步跑进帐篷里,变看边赞叹:“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宽敞,和家里客厅差不多,老公厉害呀!”

    木新民把车驾到帐篷旁边,开始把物品一件件搬运到帐篷里,放好。强梓娇做为一个现场观众,偶尔需要移动一下地方。

    强梓娇幸福踏实地看着丈夫劳作,脑海中又浮出那句话:女人还是需要把自己嫁给一个男人,不然许多麻烦事都要自己处理,真是无比的凄凉和可怜!当然,她连带着就想到了自己的同窗好友杨晓岚,为她至今仍然形单影只而着急。

    大约用了两个小时,一个“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的家就建成了。木新民噗通一下倒在床上,没有给强梓娇任何审查的机会,就呼呼地睡着了。

    强梓娇见状,只好给木新民盖上被子,然后慢慢地走到帐篷门口,坐在一张矮凳上,仔细地打量起这片土地:天色已经灰蒙,连绵的山峰一层一层地向远方延伸,河水缓缓流淌,两旁绿草如茵;亦动亦静,自然的神秘和神圣感悄然从她的心底溢出,腹中的胎儿像是感应到了,猛力地动了几下。

    强梓娇温柔地拍一拍肚子,说:“木剑,都是因为你,爸爸妈妈才来到这荒山野岭!你将来可要好好孝顺我们!”说完之后,强梓娇双手合十,闭目祈祷神保守木剑能够顺利出生。

    原来,农民出身的木新民,从部队转业回到地方,进入县城政府部门工作,结识了大学毕业分配工作的强梓娇,两人本来就有好感,经人一撮合,就顺势而为,恋爱、结婚。婚后八年,强梓娇怀孕五次,也流产五次,医生判定强梓娇习惯性流产,建议他们放弃自己生养小孩,不然女人的身体会受到严重伤害。

    强梓娇不甘心,木新民更难过,他们两个人就像两只幸福鸟,唱歌的时候被击落在地,重伤,气息奄奄。

    两个人都有了离婚的念头。强梓娇出于悲情的成全,木新民则因为绝后的障碍,毕竟木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一辈子蜗居农村的父母怎么能够接受无人延续香火的事?固然结发夫妻情深似海,可是现实是残酷的!

    强梓娇想象中木新民不会同意离婚,一定会向她表白她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孩子,也不能替代她。唉,女人啊,盲目的自信源于对男人的无知。很快,强梓娇依靠女人发达敏感的神经,察觉到了木新民的冷淡、急躁,早出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没有抱歉,更不会主动解释。

    “我们离婚吧?你再找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强梓娇试探地说。

    “你不想过了!我没意见。”木新民面无表情地回答。

    强梓娇勉强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说:“怎么办手续啊?”

    “你应该都想好了吧!怎么办都行。”

    现实与女人想象的距离何其大!强梓娇方寸大乱,认定感情遭到了背叛。私下里,她留着泪,一张一张地撕碎了家中的照片,再烧成灰,倒进马桶里,“哗啦啦”,灰烬被冲走了,可伤痛依然!

    他们真要结束了?强梓娇的心阵阵绞痛,痛到极点就开始麻木,一个怨妇很快就产生了。失眠、厌食、躁郁,强梓娇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死灰般的眼神空洞、冷漠,她一言不发地等着死神来取她的灵魂。

    医生们束手无策,强梓娇的母亲疯了一样的四处求神拜佛,木新民脸色凝重,默默地守候在病房里,人来人往,大家鼓励强梓娇的同时,也会安慰木新民,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将要失去爱人的忧伤的男人。

    强梓娇在心里嘲笑着人的感情,尤其是爱情,爱情的圣洁是无知者的想象,现实中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大家都以为是流产惹的祸,只有木新民知道真相。“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太久,再忍耐几天。”强梓娇负气说出这句话后,木新民沉默一阵,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你离婚!”

    “是在可怜我吗?我才不需要这种可怜的感情!”强梓娇在心里呐喊着,吼叫着,“我要好起来,然后再离开他!”

    三天之后,强梓娇出院了。她跟着母亲回了娘家,理由自然十分充分:大病初愈,母亲是最好的护理专家。

    果然,在母亲的精心照顾下,强梓娇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上班了,也该回自己的家了。木新民去了乡下,强梓娇一个人回到家,打开门,一切如旧,想到可能很快要和它们永别,强梓娇的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泪水奔涌而出。女人,情用多深,伤口就有多深!不知道要用多少岁月才能使之愈合?

    木新民回家了,他见到强梓娇,轻松地说:“我准备去接你呢!你妈说你自己回家了。怎么样?都好了吗?”强梓娇没有勇气面对他,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答:“都好了。不,习惯性流产没治了。”

    木新民愣了一下,从身后抱住了强梓娇,温柔地说:“老婆,对不起,我们不要孩子了,咱俩过一辈子,也很好!”

    强梓娇的愚蠢和倔强支配了她的大脑:“别!让你家绝后,这罪过我可承担不起!”说着,她试图挣脱木新民的胳膊,可是对方反而更紧了:“别闹了!神经病!”

    一股暖流涌进强梓娇的有点冰冷的心里,她希望都是真的,并且能够永恒,可是,在凡夫俗子的世界里,哪有永恒?

    木新民拿出了一百分的诚意,要继续婚姻。强梓娇却如惊弓之鸟,她选择了不再信任来避免被欺骗。木新民的手机、电脑日日被查,外出一定要讲明,就有人另辟蹊径,上山拜佛,入庙许愿,最后,在走头无路的时候,才接受了杨晓岚的邀请,加入了基督教。当听到“神爱世人”,她忍不住泪流满面,是心酸的泪水,也是感动的泪水。之后,她开始读《圣经》,去教会崇拜,参加了小组查经。并在牧师的指导无论怎样小心都没有办法,两人就要绝望的时候,朋友介绍了一位道教大师,左看右看,说他能保证强梓娇怀孕满八个月,之后他们只要躲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就能顺利产子,产后八天,就可以回家过正常的日子了。

    本来,木新民竟然选择相信!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灵验,强梓娇怀孕了,而且越过所有的流产记录期限,到八个月时,召开了一次包括一些重要亲友的扩大家庭会议,最终本着“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特别时刻,谨慎预防,避免所有能够避免的威胁”的精神,对于道士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木新民带着怀孕八个月的妻子,做了最充足的准备,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谷中。

    木新民醒来后,太阳刚刚落山,黑蒙蒙一片。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几度,寒意浓厚。

    强梓娇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木新民连忙拿来一件棉衣替她披上,说:“穿厚点,千万别着凉了。在这里感冒的话,正常人都会有风险,何况你呢!”“知道了知道了!”强梓娇有点不耐烦地说。

    到了晚饭时间,木新民煮了两碗鸡蛋挂面,拆开了一包牛肉干,一包果干,再加两粒多维片。第一顿正餐,稍微隆重点,以后则只能从简,以维持营养为基本原则。

    强梓娇平时吃饭,比较讲究。可是现在,她自然而然地变得随意起来,津津有味地吃完面,就准备睡觉了。野外的第一个晚上,没有了熟悉的城市的喧闹,灯光被换成了闪烁的星光,虫鸣也替代了车辆的轰鸣,一切都那么自然,原始。

    “科技不发达的时代,人的生活就如现在一样,未必不是一种幸运!”强梓娇说道。

    “城市的高楼大厦,把自然驱逐出虽然到了中年,却依然是少女情怀,娇滴滴、软萌萌的语音是她的标识之一,夸张的情感表达,惊讶和眼泪时时伴随,喜欢想象冒险,身处险境时会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淡定从容地面对各种问题 ,还是让男人去。她的幸福生活,真是上天的偏爱。

    木新民从军队复员,进入县长办公室做主任助理。军人气质使他很快获得广泛的信任,人们依然把他视作高尚的以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为使命的人民子弟兵,他幸运地成为了硝烟弥漫的权、利、名战场上的联合国观察员。他甚至被视作堕落者的一点良心,所有的肮脏龌龊,都自觉地绕开他,属于他的机遇和利益,竟然没有人窥视、妒忌、破坏。无数次,集体会餐之后,他一个人乖乖回家,其他人继续各种各样的纵情声色。

    “单纯可靠”是木新民的标签,当下的社会,多么的难能可贵,强梓娇就像捡到宝石一样的紧紧地抓住了他,她笃定地认为自己得到了童话般的唯美爱情,心中充满了骄傲,觉得自己脱俗高洁。尤其在她的妈妈说了套话(“别人家嫁女儿,不但有钱还有珠宝首饰,车子房子,样样不少,我们怎么还要自己贴钱赔嫁妆呢?!”)之后,更加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铜臭气。其实,没有当过穷人,是不知道自己和金钱之间到底谁是主人谁是仆人的,人天性就有美化自己的癖好。强梓娇怎么也不会预料到自己因为一点点的委屈就慌乱焦躁,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东西俯首称臣。

    木新民尽心尽力地宠爱着着妻子,的习惯和愿望,强梓娇幸福骄傲地生活着,他们满怀期待地等着孩子的加入。可是,体检结果完全正常的恩爱夫妻,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怀孕。

    强梓娇绝望地想要离婚,她不想连累木新民一生没有小孩。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似乎常常觉得孩子之与女人,能激发出母爱并承载它。孩子使女人的角色更加丰满、深刻,使女人的爱情更加醇香,灵魂更加飘逸甜美。少女拥有清纯甜美的外表,作为母亲的女人却镶嵌在内心。释放母爱的代码应该被上帝编进了女人的基因里,代代相传,永不止息。倘若一个女人没有生育自己的孩子,大约会将母爱转嫁在别的事物上,比如宠物、爱好、事业。也有很多女人把丈夫当作自己的孩子,违背天性,会让男人失去男人的特征,懒惰

    孩子之于男人,强梓娇认为孩子是男人生命的延续,是价值意义所在,不止关系今生,还是永恒的问题。

    木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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