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海风轻吹。
当梅傲寒与唐小痴押着万里云飞进入听风阁时,林听风虽然已经醒来,但身体却是极为虚弱,创伤之处仍有血迹透过绷紧的纱布溢出。
而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端木天真,仍是处于昏迷状态,只因她伤及肺叶,已有感染迹象,好在俞大猷此次让梅傲寒带来的人手里有医术高明之人,为其搭脉开药稳定病情,制止恶化。
一番忙活之后,医者诸人退出阁外。
梅傲寒伸出食指,隔空点中万里云飞的「环跳穴」,迫使她跪于林听风床前等候问询,然后与唐小痴背负双手站到万里云飞身后。
林听风问起反叛原因之时,万里云飞本不想说,奈何梅傲寒再次施以分筋错骨的手法,使她受不住折磨,便将如何被白天羽收买的经过说了出来。
斯时,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听风阁里一片温暖,然而,万里云飞内心之中,却感到了莫名的寒意。
虽然,新的一天已经到来,而万里云飞的思绪却回到了两年以前……
两年之前的那一日,正值暮色四合之际,有三个人登上天玑峰,寻到了峰主万里云飞的住处,此三人,一是刑部左侍郎路崎岖,一是太医院院判钟不响,而另外一人则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白天羽。
白天羽携路崎岖与钟不响来天玑峰的目的,便是欲要说服万里云飞做朝廷的卧底,作为扫平仙竹岛时安插在六峰山的内应。
万里云飞与林听风情谊深厚,又怎会应答此事?然而,白天羽却成竹在胸,对于万里云飞的拒绝,他丝毫不以为忤。
再三劝之,万里云飞恼怒之下,拔剑便动起手来。
打斗之间,左侍郎路崎岖突然说了几句让万里云飞吃惊非小的话:“你父万里奔腾已然入京,欲要保其不被刑部彻查,便须立即停手。”
万里奔腾乃万里云飞之父,此事即便是在六峰山及仙竹岛等诸位姐妹面前,她也从未提及,路崎岖却是如何知晓?
她于惊惧之下,却又感到甚是困惑,父亲居住地点极是隐秘,白天羽他们又是如何探知?
路崎岖此语,真真让万里云飞不由得毛骨悚然,她心内暗道:若刑部介入,拟造罪名伪造物证,将案件提交至都察院甚或大理寺,那父亲便将万劫不复了。
其实,何须刑部介入?若真个要以莫须有定罪的话,单单锦衣卫就会要了父亲性命,要知明朝锦衣卫与东西两厂乃朝廷著名的三大特务机构,尤其是锦衣卫,权力极大,可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律法机构。他们时常侦骑四出,上至宰相藩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对他们的命令只要稍有拂逆,便会家破人亡,而今,却万万想不到父亲竟然也会被他们盯上。
网络图片白天羽要攻破仙竹岛之前,可谓做足了功课,本部小说开篇之时曾说过,嘉靖帝崇信道教,四处搜罗秘方以期长生不老(详见「乱世枭雄」),而万里云飞之父万里奔腾乃道教中人,平生性喜炼丹之术,实属「丹鼎派」(注①)中之翘楚人物,他擅于烧炼各种秘法丹药,用来服食,以点化自身阴质,使之化为阳气。另外,他兼修「雷法」(注②),且造诣颇深。
本来,万里奔腾的住处极为隐秘,奈何仍是被嘉靖帝派出的求丹之人探查到了,同时他的底细也被锦衣卫摸了个清楚,当白天羽得知万里奔腾修道之前曾育有一女,现身居在六峰山清修之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个计划悄然在心中成型,他要挟持万里奔腾逼迫其女万里云飞。
万里奔腾虽属方外之人,但接到要其进京为嘉靖帝炼制丹药的圣旨时,亦是不得不从。
刑部左侍郎路崎岖说了那两句话让万里云飞停手之后,太医院院判钟不响又追问了一句:“云飞姑娘想要你父炼制的丹药有毒还是无毒?”
要知凡属供给皇上的外来丹药,皆需太医院检查其中所含成分,确保无毒之后方能送到皇帝面前,严嵩党羽遍布前朝后宫,太医院自是不能例外,院判钟不响便是严嵩安插在太医院的一枚棋子。
当钟不响说出有毒无毒这句话时,着实把万里云飞吓得寒毛倒竖,然此时她已顾不上怀疑太医院的人为何也能出宫了,冷汗涔涔的她心内明白,即使父亲炼制的丹药确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且无任何毒副作用,但太医说它有毒,皇上自然不敢服食,也必定会下令让刑部严查。当然,她也明白,钟不响他们胆子再大,也断然不敢谋害皇帝,他这么说的目的只是为了恐吓要挟万里云飞的一种手段而已。
即便如此,万里云飞又焉能不有所惊惧?若果自己不从白天羽之安排,父亲定会命丧宫中,届时,株连九族的大罪亦是难以脱逃……
刑部与锦衣卫手段之狠辣,当真无出其右,万里云飞被白天羽以整个家族性命作为要挟将她收服,确实也有着她的无奈……
网络图片当万里云飞跪在林听风床前,将反叛因果说了出来之时,听风阁内诸人莫不内心惊颤,严嵩如此胆大妄为,不去抵御外患,却欺上瞒下把持前朝后宫,在各个部门安插眼线,嘉靖帝若再不警觉,大明王朝就真的危矣!
沉默良久之后,林听风低声问道:“玉衡峰峰主柳若絮是怎么回事?想必你是知道的?”
万里云飞摇摇头:“我亦不知她是因何,只是那日白天羽三人离去之时,曾经对我说过,他日大破仙竹岛之时会有人帮我,我也没想到会是若絮妹妹……”
林听风再问:“先前岛上无端出现的众多倭寇,想必是事先隐匿于你的天玑峰了?”
见万里云飞缓缓点头,林听风的神情有着说不尽的愤怒。
唐小痴问道:“我再问你,你既已上了白天羽的战船,却又何故落水?”
万里云飞说道:“我不识水性,且晕船厉害,那日登上战船,正自趴在船舷呕吐之时,海上忽起风暴,战船剧烈晃动之下,致使不慎跌落水中,船上人等抛出长绳欲救,怎奈何风浪太大,战船愈行愈远,幸而风暴去得快,而我又抓住一截木板,在海上漂流了一个时辰之后,才被梅前辈捞起……听风姐姐,小妹虽有苦衷,却是对你不住,我这就去了……”
此番话语说出之后,万里云飞嘴角鲜血汩汩而出,梅傲寒伸手捏开她的嘴巴,发觉她已咬舌自戕了……
林听风凄然说道:“她虽反叛,然其家人性命被人捏在手中,也是实属无奈,命人将她送回天玑峰葬了吧……”
只因八月十五之期将近,梅傲寒还需回长乐山向戚将军复命,进京营救梅弱弱一事就落在唐小痴一人身上,梅傲寒叮嘱唐小痴务需使得弱弱安全归来。
他二人替林听风将岛上诸般事宜安排妥当之后,便各自告辞离岛。
离岛之时,唐小痴告诉林听风,让她尽快将伤养好,他会安排长乐信使不日来岛,在八月十五之前将岛上诸人带往长乐山与戚家军汇合,只待自己救出梅弱弱之后,再行回山叙话……(未完,待续)
注①:「丹鼎派」——是道教中以炼丹求长生成仙为主的各宗派的通称。最早由古代的神仙家、方仙道等发展而来。
注②:「雷法」——道教声称可以呼召风雷,伏魔降妖,祈晴雨、止涝旱的一种方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