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已经很久没赶过县城的大集了，不是因为懒，实在是到县城的路太远，仅仅是远也还罢了，可那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腿泥的“扬灰水泥道”，二蛋想起来就头痛。去县城的路上，还要经过一座小桥，且不说桥两边的栏杆早已入土，单是桥面上一个个茫然睁着眼睛的大窟窿，也足以让二蛋唏嘘半天。可今天，二蛋这集是不赶不行了，他奉了媒人的“旨意”，陪“对象儿”一起购买定亲礼物，这事儿，还真不好找人替。十五这天，二蛋娘眼看日头已经偏过了东南还不见儿子往外走，就有点沉不住气。
“二蛋，这都快晌午了，你咋还不走呢？”
“娘，你别催了，俺这就走！咋陪对象逛街花钱，你比俺还心急呢？”
二蛋娘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咋不心急？你都二十四五的人了，人家街里街坊的跟你大小差不多的都娶媳妇了，南头小松比你还小一岁呢，都俩孩子了，俺这别说孙子，儿媳妇也刚看到个影儿，能不急吗？”
“行了娘，别唠叨了，都听你说八十回了，结婚早又咋地？小松那日子有咱家过得好吗？整天为了鸡毛蒜皮儿的小事拌嘴打架，三天两头去老丈人家赔礼请媳妇，有意思吗？”二蛋的声音还在院子里飘荡，人已走出了家门。
骑着新买的电动车，二蛋象一条游动着的鱼，在高低起伏中左拐右转飞快前行，阳光穿过路边的树枝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透过太阳镜看过去，那光线一点也不刺眼，暖风柔柔地吹拂着他的脸庞，撩起他额头的短发，他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酷。
“二蛋，你去干啥呢？”迎面传来小松的喊声。
“县城赶集去，媒人叫今儿陪对象买东西。你去干啥了？”
“刚从老丈人家回来。小燕头几天闹腾着分家，想叫我爹妈搬出去住我没答应，她就抱着孩子又回娘家了。这不是俺娘吵俺，叫去接回来，去了叫丈母娘骂了一顿也没接成，别提多窝火了。对了，你对象家是哪儿的？长的好看不好看？”
“城东王村的。瘦高个，一般人儿。”
“听说城东的人家嫁闺女都要什么‘12345’，还不把你小子要毛了？娶媳妇前可想好了吧，有些事不是硬撑的。”
“看你说的，今儿去了先问问，不行就不定了，爱咋着咋着。”
“你都二十五了，差不多行了啊，再把你娘急个好歹的。不跟你说了，你赶紧走吧，前面大路口刨倒几棵树，不好走，有个拉着货的三轮栽到路沟还在那歪着呢，我刚从那儿过来。”
“知道了，回来了给你打电话啊，咱俩喝点！”
告别小松，二蛋继续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游走，阳光洒落在地面形成的影子仍然那样斑驳，那影子在他眼前闪烁晃动，流进他的心里，把他刚出门时的惬意和喜悦冲的不知去向。“什么破路，什么世道！”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经过破桥又转过两个弯，二蛋经过那段满是残枝乱叶的路段，一辆拉满纸箱的三马车带着一股尘土咚咚咚地擦身而过，二蛋的车一歪，差点儿滑进路沟里。他转过头冲着飞落的尘土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这时候，他看到了歪在路沟里的三轮车，车上摞满了纸箱子。
“喂！这是谁的三轮？”二蛋没好气的大喊一声。……“喂！没人要了？！”他又大喊了一声，没人回答。二蛋很想知道车上纸箱里装的啥，他支好电车下到沟里。 “呀，这车旁边还歪着个老头……”他半蹲着正想伸手去戳一下老人，身边突然传出了狗叫，受惊的二蛋三窜两蹦回到电车边才意识到，这是小外甥给他新换的手机铃声。
“李明，俺和柳苗已经到县城了，你走到哪儿了？啥时候能到？”二蛋手机里传来媒人刘婶的声音。
“在309国道路口边呢，再有六七分钟就到了。”
“你和你对象一块儿买东西，不是早早来县城等着，在路上磨蹭什么呢？！”
“这有个老头栽到路沟了。”
“这都等半天了，你还有时间在路上看热闹？赶紧点吧，十分钟不到俺俩就不等你了！”说完这句话，刘婶没等二蛋答话直接挂掉了电话。
“催、催，催啥呀催？！”二蛋顺手把手机调成了振动。当他用钥匙扭开电车把上的电门准备走的时候，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沟里的三马车。“要不我还是给120打个电话吧？”他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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