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垂危之际,姜涞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一直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研究生的时候上《人格心理学》,老师说据统计,大部分人在闭眼之前都会总结自己的一生,骄傲的,失败的,后悔的。
奶奶的笑颜不断在姜涞脑中上演。“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意识到你将要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回顾自己的半生,都是你。”
姜涞从小就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哪怕现在快要三十岁,每次提到爷爷奶奶,眼泪都会在眼眶打转,他们是她在人世间唯一的牵挂。
三个月前接到爷爷电话的时候姜涞刚下飞机,这次去华盛顿交流是心理所半年前就定好的,姜涞为了准备这次课题这半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听爷爷说奶奶突发脑溢血,经过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人也没了意识。
“小毅说你出国了,我就没让他告诉你,你忙你的,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该来的总会来,生死要看淡,涞涞。”爷爷在电话那头用家乡话说,姜涞分不清爷爷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她,交代了几句便匆匆撂下电话。姜涞坐在车里点了支烟,现在是美国晚上十点,家那边应该是太阳洒满天际的时候,第一次汇报安排在明天早上,可她却惴惴不安,就像19岁姜远军离开的那天早晨一样。
打开手机,她订了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打电话给租车公司,联系交流会负责人道歉,最后打开微信,“我订了回国的飞机,对不起,这次又辜负你的期待了。谢谢你照顾奶奶。”按下发送,又点了一支烟,距离航班起飞还有六个小时。没一会儿,解毅发来微信,“几点落地,我去接你。”
回到上海的时候解毅早就给爷爷安排好了住处,知道爷爷喜欢清静,特地找了一个偏僻的院子,奶奶也有护工照看。原来在姜涞走的前一个星期奶奶就已经住院了,老家医疗条件有限,爷爷便想来上海再看看,没打通姜涞的电话,只能求助解毅,姜涞忙着交流课题的事,也没空去过问解毅整天在干什么,而爷爷知道自己工作繁忙后更加不会打扰自己。
姜涞到医院的时候,姜致军已经从大连赶了过来,看见姜涞,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姜涞的头,说到:“涞涞,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我知道这次的交流学习对你有多重要,但奶奶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你回来,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九年前已经有一次遗憾了,爸爸不想……”
“大伯,我懂。”自从姜远军过世之后,大伯为了缓和姜涞姐妹俩的情绪,一直以爸爸自居,虽然姜涞每次都觉得别扭,但也明白他的用心,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反驳过,但始终没法像妹妹那样,坦然的叫出那两个字。
姜致军见姜涞此状,连忙又说到:“你姑姑和姑父已经从老家赶过来了,林雪妈妈和米粒可能来不了,你也知道,米粒马上要高考了,你也不要怪她们。”
姜涞看了姜致军一眼,点头应允。
爸爸姜远军在姜涞三岁就因为出轨林雪和妈妈离了婚,米粒是他们的孩子,这么些年,姜涞没有怪过他们,和林雪的关系也一直不温不火,但因为年龄相差不大的原因,两人也算聊得来。姜远军生病三年一直是林雪悉心照料,过世的时候姜涞正在上大学,那时候她便明白,自己此生都不能和林雪脱离关系,因为爸爸的缘故,总觉得自己欠林雪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以工作以后,米粒的学费和日常开销都是姜涞解决,起初林雪言辞拒绝,日子长了,便也默然接受。
她们不来姜涞也能理解,本就感情不深,大老远跑来也不值当。但听说姑姑要来,姜涞顿时心生烦躁,想起姑姑那副不可一世又事事不顺心的嘴脸,姜涞就觉得难受,还不知道她来了又要怎么哭闹。
姑姑姜红是爷爷的第二个孩子,从姜涞有记忆以来,姜红就一直是家里最嚣张拨扈的一个,大事小事都得做主,家里人也都依着她,就为落个清静。这几年,姜红搞房地产赚了点钱,整个人更加肆意妄为,对姜涞的态度更是愈发恶劣,好在姜涞工作以后就不怎么回老家,只是时常在爷爷的电话里得知姜红又因为自己和他们吵架了,除了心疼爷爷奶奶,对姜红已经无话可说。
越想越烦,姜涞借口要回家换衣服想要躲个清闲,解毅连忙和姜致军告别,跟着姜涞一起走出医院。
“要不你来开车吧。”解毅小心翼翼的把钥匙递到姜涞面前。
姜涞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开车,车速不会很快,就那么在大街上晃悠,没人知道开车的时候她在想什么。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开车就会让一个人心情变好,但也从来没人去问。可能他们都觉得,学心理学的人总有一套属于自己独特的调节心情的方法。对姜涞来说,开车的时候她会想很多事,自己也没有明确答案,只是每次走着走着,就突然觉得,人不应该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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