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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燕玲你看……”。我顺着余旋的手,看着两岸连绵起伏的群山,我们正好被夹在两山之间,就像一条蚯蚓,目光所致全是陡峭的石头山。我的心情更加压抑。
下铺的一个女孩,突然对她爸爸说:“看呀,爸爸!像不像戴帽子,围围巾的叔叔!”
孩子的想象可真丰富!远处的那座山可不就像一个头戴白帽子,身穿绿衣裳的中年胖大叔吗?
我无精打采,继续闭目养神。下一个出站口就是我当年离开的地方,时间不可逆转,但余生我可以回头。我打了打哈欠,脸上应该写满了不耐烦。
“看得出,你这趟并不开心啊!”
“躺了十来个小时了,能开心吗?”我一动不动的躺在不到一米宽的床板上,情绪低落!
“是不是有点怪我?”余旋有点挑逗的看着我,笑容灿烂的我不敢直视。
当初我问他有没有买票,他说买好了,结果我把假请好,问他,他说还没买,结果就只能选坐这慢的就像蜗牛一样的绿皮车了。
不过也好,正好我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抚慰我浮躁的心。
我的父亲就是从这里翻过秦岭山脉走出去的第一代打工人。到了自己这一代,故乡也就只是心底深处的一个名字罢了。只从家里的长辈去世以后,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这回要不是因为一些事,我可能也不会一个人回来。
想想鬓角斑白的父亲,在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以后,认为是时候该回去扛起父辈丢下的犁头养老的。为了这小小的愿望,不知道在梦里规划过多少次。
每当夜幕降临,飞倦的麻雀落在阳台上,看着这些鸟,父亲总有说不出的心酸。鸟都有回家的时候,更何况人。只是现实总那么不尽人意,遥遥无归期的回家之路让老父亲一次又次感到失望,路在一年又一年的年轮里落空。
遇到余旋以后,父亲的‘故乡’似乎拥有了魔力,突然在我的心底复苏,那个名字屡次在我的梦里出现。那是老父亲的心病,现在也成了我的心病。
因为他,勾起我跟老家的许多陈年旧事。许多久远的碎片,就像电影一样从角落被死拉硬拽扯了出来,那真实的感受有时让人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可馨说我那叫梦魇,俗语叫鬼压床。就这鬼压床还真害苦了我。每每醒来,都惊吓出一身冷汗,从此人生最惬意的睡觉竟成了我生活中的负累。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闭眼就做梦,醒了浑身疲惫不堪,就像跑了十万八千里。梦里的场景清晰的重现了当初最真挚的感情,每当梦醒,我的情绪就会随之低落,常常醒来,泪水打湿枕头一片。
决定回来的前一天,我跟可馨坐在酒吧的高脚凳子上,我看着可馨大口干着酒,看得我心痒痒。如果酒能让人忘记焦虑,哪怕不胜酒力,我也要喝上几杯。
一杯啤酒在手里转了几圈,却迟迟没有勇气口掉。看着可馨那贱不兮兮的样子,话到嘴边,也觉得没那必要再说出来。
不知为何,当天天气怡人,风和日丽,不应该会有坏心情存在,除了我。但看可馨喝酒的架势,我隐隐觉得这女人可能跟我一样,亦或被我扯下水了?几杯酒下肚,竟面不红心不跳,一副再来十杯二十杯也不在话下的样子。我拦住她,让她看看周边,已有好几个长相气质俱佳的男人在往这边看,提醒她注意形象。
没生过孩子的女人跟生过孩子的女人还真就不太一样。可馨穿着吊带衫,胳膊依然纤细,身上的皮肤充满弹性,显的非常阳光健美。反观自己虽然精心打扮过,但状态却依然有些欠缺,阳光明媚已与我无缘了。
“怎么办?”我发着愁,最近的失眠让我悲观,焦虑。我看着可馨,真希望她是救世主,能给我说上一段人生真谛,让我马上忘记烦恼。
快言快语的可馨一拍桌子,“什么怎么办?回去不就清楚了嘛!”
响声吓得我一惊,手里的酒杯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就像我那颗有些厌世的心脏。
“你这个女人,说话做事就不能温柔一点?我的心脏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最近我这絮絮叨叨的毛病可能把我这闺蜜也搞得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人的耐心,同情心也是有限的。
“啧啧!姐姐,三十岁了,不是小女生了,做事能不能稳重点?我就拍拍桌子,至于吗?”那意思难道是三十岁的女人就应该荣宠不惊,遇事岿然不动?
我翻着白眼看了一眼她,我说:“我警告你,最近你最好别在我爸妈面前出现,我回去这事要是走漏一点风声,我回来不剁你才怪。”
可馨一脸不可自信,也许她没想到一向温柔可爱的人,怎能讲出那样凶狠的话。“剁我?我没代表月亮消灭你就是好的!当别人的租借女友,会自己的老情郎,也只有你做的出来。”
“这事你不用操心。你就做好保密工作就行。”
“你不怕再次把你爸妈气的死去活来?……”可馨摆弄着手里的杯子,含糊不清的哼了几句。这时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士向这边望了望,对可馨友好的抛了抛媚眼。可馨一见,瞬间面色紧张起来,“我有点急事,先走一步。”便背着包急匆匆走了。
谁说三十多岁的女人就没人追了,在可馨这里根本不存在。这个男人明确表示对她有好感,已经有段时间了,不知道可馨为什么对人家就是没兴趣。如果换成是我,至少不会跑这么快。但现实就这么无情。
可馨走了,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时舞池那边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在霓虹灯的闪烁中缓缓上台开始演唱。声音有些少年的气息,闭着眼睛很容易被他的歌声带进年少的浪漫时光里久久不能平静。远远望去若隐若现,看不到男人的五官,不过单凭着歌喉,就能让人浮想联翩的人,又何必靠颜值呢?
我默默注视着那边,那干净没有任何俗世烟尘的嗓音,让我的内心时不时回想起年少时光,置身在歌声里,心里不免更加难过。
回去的路上,我依然心事重重,心情并没有比之前好到哪去。恍恍惚惚,信马由缰,在街上瞎逛。
突然电话响了,是妈妈的。顿时感到一阵心虚,莫不是可馨那家伙不够朋友,转身就去告密了?
紧张的情绪一度让我跟妈说话时词不达意,然而正如墨菲定律讲述的那样,心里怕啥现实就来啥。
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幸好自己吃过几年闲饭,应变能力还是有点功底的。很快便稳住了局面,镇定自若的解决了麻烦,只是可怜可馨被无辜扯了进来,暂时到是把妈妈给糊弄住了。
正松了口气,老妈竟然没有征兆突然挂了电话。
我慌了神,深怕老娘去跟可馨对质,又怕她跑去跟父亲提起,只好马上打电话给可馨,然而电话拨出去了,那头却始终处于占线中,这下坏了,十有八九老妈打电话给可馨求证去了。
此时我心乱如麻,拿着手机的手带动我曾受过伤的那条腿开始在空气里随风颤栗。
这么多年父母亲之所以一直没有回老家养老,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自己。这回我既然要回去,按理来说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正大光明告诉他们,也不是不妥。只是深怕又触及到他们的隐伤,使自己这一行程告吹。
心里正焦作的时候,可馨的电话打来了。经过求证,我妈并没跟她通过电话,我的一颗心总算平静了。为了不露馅,我又一次叮嘱可馨,让她务必守住秘密,才放心的挂断电话。
刚挂掉,这头老母亲的电话也来了。老妈的大嗓门,一个劲的喊,“喂!喂!喂!听得吗?说话,咋不说话啊?出事了吗?喂……你老实说话啊!我这购物清单可列好了!可馨回去,你让她给我带点东西回来。你听到没,喂……记一下……”老娘的声音隔着几公里的距离也能听出她急切的欣喜。
“听到了!我给可馨说!”
“你告诉可馨,让她回去好好逛逛,相亲这事就走走形式算了,她在大城市都交好些个男朋友了。去老家相亲,你让她别浪费那时间,有那个时间多逛逛集市啊,农贸市场啊,去老家地里去看看,有啥能收的么?回去多拍点照片,重点是让她一定要给我们多捎带点土特产回来。例如像李家凉皮,王家核桃馍,张家麻辣鸡,刘家羹面饺;村里的鸡鸭,地头的白菜辣椒菜油粮食,树上的苹果橘子……”
听得我头皮发麻,不免在心里叫苦,这要几个大箱子才能装的下啊!老娘也真开的了这口,这是要把整个老家农贸市场搬过来呀!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要不是我这嘴,能这样?
看样子不去商场买个超级大行李箱怕是不行了,说实在就算买个柜子,也不一定能装下老母亲对老家美食的渴望。
“妈!是人家可馨回去,可不是你女儿,你让人家带那么多东西合适吗?更何况人家回去是相亲,不是专门给你买东西的。”
“你说的也对哈!不过不是妈事多,她在这里三天两头换男人,能看上老家的那些小伙子?……”听着妈妈唠叨,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这都被她看出来了。
我拖着失魂落魄的身体去商场买行李箱,营业员看着我迷迷糊糊的样子,都有些怀疑我是不是有问题。
强调几遍,“姑娘,你要装啥,能用到这么大的箱子?”
我真想说我装啥跟你有啥关系时看到售货阿姨撸起的袖子,瞬间泄了气。这要不是大哥的女人,我名字倒着写。
“姐,你可真个性!”
“你说的是我的纹身吧!哈,年轻时纹的,中不中?”
“中!”我说。
这时“嘘……”一声口哨在我身后响起。我以为有人看上我了,在跟我打招呼。一转身,原来是我的假男朋友,余旋。
“真巧!你也买箱子?”
“是啊!”
他手揣兜兜,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在店里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我想我当初是不是吃错药了?答应这种的请求。
像他这样长不大的男人,我真get不到他的帅从何而来,但偏偏就有很多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喜欢他这样的。
我让大姐给我选了二款33寸的超大黑色行李箱,高度几乎快和我的腰齐平了。大姐拿出来,拍了拍,对我说:“装两个人都没问题!”
“你要装下一头牛吗?。”余旋那贱人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有心情调侃我。
我撇撇嘴,“你才要装牛呢!”
我提着两个比我都大的行李箱,突兀的走在街上,来往的行人无不侧目。
要是再早个五年,这事还用我干吗?他余旋肯定屁颠屁颠,像个奴才一样鞍前马后伺候我回家。现如今时代不同了,只能怪自己瞎了眼。
我坐在回去的地铁上,心情极度不平衡。我一手扶着箱子,一手托着手机靠在角落,神情落寞。就算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就算不帮忙,说点好听的话总会吧?
看样子我答应的太快了,让他自认为自己貌比潘安,没有一点自我怀疑。
我瞬间对余旋这贱人失去了原有的好感。要不是因为他是我老乡,搁别人,早跟他说‘拜拜’,你另找她人吧!
火车向上行驶,就像一头上了年纪的耕牛,驾着犁头伸长了脖子费劲地往前走,好不容易前进一截,结果因为身体负重难行,又退了一步,就这样哐里哐当。坐在里面的人就像装在铁箱子里的包子馒头,摇摇晃晃跟着火车爬上秦岭。火车停了,外面天已黑,冷空气透过窗玻璃吹了进来,还有点冷嗖嗖的。
余旋贴在我耳畔问我“哎!冷吗?姐姐!”
姐姐?“你在叫我?”我愤怒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阔的贱人。“亏你叫的出口?你以为你二十岁?你都还大我几个月呢?叫我姐姐!”
现在就算冷,火气也把我烧热了。“姐姐我不冷!”我将被子使劲扯了扯,故意盖着头,表示不想被打扰的样子。跟他矫情,他会在意?想想那次买行李箱,就来气。叫姐姐,我有那么老吗?
透过车窗外的余光,我斜掀开眼睑瞄了瞄自己的手,还算纤细,脸也没有那么老嘛!想想最开始余旋的态度,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幸好我不是花痴,并没有败在他的草裙下。这场交易结束,各有各的路。
透过窗户,看着哪哪都是漆黑一片,火车正在两山夹道中穿行,这里荒无人烟,有的只有阴森恐怖的鸟鸣。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惧黑暗,还是惧怕那不远处的尽头。目的地并没有老虎狮子,那自己为何像要上山打老虎的人那么紧张?
坐在这趟慢的像蜗牛的绿皮车上,我的心情就没舒坦过,余旋那贱人还顿不顿气人,加上旅途劳顿,跟自己的心病交织,自己就像蜗牛壳里的那部分软组织,无力,也无心。
2
前一段时间,偶然一次,接到一个叫陌幽的网友发来的好友请求,因为备注有些奇怪,立刻就勾起我埋藏在心底的许多陈年旧事。
那段时间碰巧由可馨的引荐,认识了老乡余旋,两件事遇到一起,觉得太巧。继而想象丰富的我认为这是老天的某些暗示,所以当余旋提出想让我当他租借女友糊弄他父母的时候,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我常常一个人想难道只因人是高等动物,心思才会如此复杂吗?连吃口肉都得三思,哪怕吃到肚子里,心里都还在愁吃了会不会长胖?想想真恐怖。
这一站一过,下一站就是老家的地界,难不成一下车就马上打退堂鼓,出尔反尔,调转阵地?放余旋鸽子?
火车哐里哐当,目的地是越来越近。此时此刻的我,给自己罗列一箩筐的道理,但依然不得不无可奈何的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安,不断安慰自己接受现状。
余旋躺在自己的床上,手机的白光照在他有些没心没肺的脸上,苍白的有些吓人。
“哎!我们聊聊?”
我在微信上打上几个字发给他,原本以为他会马上回我,结果却是等了个寂寞。
奈何我真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索性厚着脸皮又发了条信息。结果依然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应。
我爬起来,将脚伸下去,蹬了蹬他。
“我玩完这盘跑酷。”他说。
虽然我们俩同岁,从月份来说,我还比他小几个月,但在相处过程中我感觉我就像他妈一样唠叨。
我悲哀的掀开帘子,外面冷冷的灯光就像黑夜身上的牛痘,用尽全力来照亮天空,却依然被黑夜秒杀?
要不是陌幽那个幽灵一样的好友莫名其妙惹我紧张得睡不着觉,我也许不会平白无故给他余旋当什么租借女友!跟他回什么老家。
看着迟迟没有回复信息的余旋,我死心了。
临行前,可馨还不怀好意调侃我,认为我们俩干柴烈火一定会发生点小插曲,哼!就算有点心猿意马的心思就这样被耗尽了,还小插曲。
我一生气,将头上的被子使劲一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上上床的胖子,扯着不男不女的声音大叫,“喂!中铺的你扯我被子干嘛!神经病!一楼的大哥哥下帮我捡一下被子!”
我的上床是一个外表看着很粗廓的汉子,但听声音却又女不女,男不男,竟是一个雌雄同体的假姑娘。听着他打鼾的声音,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挂了。
叫了几声下床,那下床根本没有反应。作为一个胖子,可能深有体会下到最下面去的艰辛,不遗余力坚信自己在坚持一会,定有人帮忙捡。
“哥,哥,……给我捡一下被子!哥……”
余旋像死了一样。我担心这大哥会不会有揍人的冲动。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约么过了几分钟,余旋依旧没有吭声,胖哥火上来了,骂骂咧咧。“中铺的,你没事拉我被子干嘛!”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只能装睡。
胖哥一见自己喊喊了个寂寞,骂骂了个寂寞,只能一个人干瞪眼,吭哧吭哧地自己下去捡。那动静终于震醒了余旋。
“哥们,你能不能轻点……”
“我也想轻点,但身体不允许。哥,中铺那女的你得注意点,搞不好是个变态!”
我去,幸好外面天还没亮,否则我想我不得不去找个老鼠洞了。
“变态?她怎么你了?”
“她扯我被子,不知道是不是个老处女?”那胖子用男女混合的嗓音同余旋说着极小的悄悄话,但我却一字不落的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说?”余旋故意追问。
“她一上车就看我!”
“她看你了?”
“看了!”
“我也看你了!你一上车就在床上吃薯片,薯片渣掉了我一头。”
“呵呵呵!哥,不好意思!我之后注意点。”
“还有!来!凑近点!”余旋让胖子凑近点。“中铺那女的是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噢噢噢!我知道了,当我什么也没说!”胖子带着被子又吭哧吭哧爬上了他的床。
活了三十来年,第一次被人称为变态,我一个离异女人,芳华虽不在,但风韵犹存,倘若想再嫁一次,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的。余旋这会到还挺像个男人。
不过他是不是个男人,跟我能有多大关系?我仅仅只因为自己缺少一个男人,而他正好是个男人?
3
躺在这晃动的小床上,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又一次翻看了几天以前跟陌幽的聊天记录。
事情巧就巧在那段时间 ,微信里突然就出现了好友添加的提醒,重要的是信息栏的留言还那么肉麻,那句“你是玲吗?”让人浮想联翩。
以自己的人品,我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所有自己认识的男人里面,也决然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但是这些话却证明这个人一定跟我相熟。
微信里接连不断收到陌幽请求添加微信的提醒,一回比一回的留言私密,且还换着号码的平凡添加。这让我实在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让人不安的是,对方在暗处,我却在明处。
为了查清楚对方是谁,最后我同意了这个人的请求。
然而后续出现的场景更是令人头皮发麻,此人的第一条信息,除了那句让我看了鸡皮疙瘩乱冒的话。
第二条就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图片,一个人正躺在手术台上,煞白的灯照的病人伤口更加怪异。那人是死了吗?还是因为麻醉,暂时昏迷?为什么伤口像死鱼一样苍白?
我强忍着颤栗,强装镇定,问道:“请问你是谁?”
“这个不重要,只要你回来,一切不都明白了。”
我更加笃定,这人一定不是一个寂寞空虚冷的不要脸。对方对我很了解,而我却不一定能猜到他是谁。一想到这里我下意识背脊发凉。开始,我还怀疑是余旋恶作剧,毕竟我们一认识,怪事就频频发生?
不过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到不至于那么无聊。因为没有什么充分理由可以证明他会这么做。
尽管这事把人折磨的茶饭不思,但生活依然要继续,周边一切都未曾改变过,改变的也就只是自己的疑神疑鬼的心思。
我一个人再也不敢在太阳西垂霓虹灯出现后出门,在大街上闲逛,深怕附近未知的角落正有心术不正的人虎视眈眈在监视我,伺机行动,然后嘎我腰子,把我卖到缅北。
这横竖升起的恐惧,也拜那段时间自己刷的剧《法医秦明》所赐,剧情里血腥的杀人场景,看的人不寒而栗,再结合自己的处境,真是不代入都不行。
余旋是可馨介绍给我的男朋友,但由于性格,我个人觉得做个普通朋友还是可以的。
面对余旋,实实在在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激动之情,也没有分泌热烈的多巴胺。不过在闲聊的过程中,我总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并莫名感到一种很熟悉的错觉。
《红楼梦》里,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时,似乎也有这种感觉,至此两人便暗深情愫。难道我们也早已命中注定?
可惜他不是我心目中的王子,我的肾上腺也没分泌更多肾上腺素,只是那种似诚相识的感觉让我恍惚。
三十出头的男人,父母已经下达了最后通牒,不带女朋友回家,就断绝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找我当他的租借女友,其实我认为可馨跟他最合适。
而我因为陌幽的关系,我的确也想回去看看,既然都要走这么一趟,作为朋友,送他一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4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的我,被一个声音吵醒。
“真是人间的四月天啊!宝,快看,多美的油菜花海啊!”下铺的爸爸激动的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火车车窗上。
他十来岁的女儿面色平淡,以为父亲大惊小怪。这一幕正好勾起了我的回忆。很多年以前我跟爸爸回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那位爸爸极力想把自己心中洋溢的感情传递给女儿,也许是希望能跟女儿产生共情,然而隔着时间的情怀又怎能会因为几句话,亦或一份基因就能传承呢?就像余旋,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拥有同一个故乡就让两个心靠近,哪有那么容易。
很多年以前,我爸爸不管有多忙,每一年都会抽空带我们回一趟老家,每一次都要竭力给我们介绍老家的一草一木,目的只有一个,要让我们记住自己的根,然而父亲对故乡的那种情怀,一直到今天,都是我无法理解的。
尽管自己是出生在南方,长在南方的北方人,但天生下来就不能吃辣,反而喜欢吃甜,这也就足以证明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每一次回去,看着爷爷奶奶家的院子,房屋,以及那些顺应自然肆意生长的树木花草,自己都非常不习惯。
父亲常常怼我,:“你说你是南方人,你听的懂他们说话吗?你跟他们在一起吃过几次家常饭?你是南方人,你对人家的风土人情了解多少?这里就是你的家,走多远,这里都是你的根。”
那些话常常让自己无言以对。的确,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底气和充分的理由来反驳父亲,因为父亲说的都是事实。
为了获得足够的底气,我曾无数次尝试着融进南方人的圈子里,尽最大的努力跟南方人成为朋友,并对自己立下誓言,以后嫁人一定要找一个当地的老公,那样自己的下一代不就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了?后来的确如愿以偿,但最后不还是分了。
生活习惯上南北还是有很大差异的。这也许就是父亲所说的故乡的烙印。索性慢慢也就接受了自己是北方人这一事实。
我很小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被父母塞在老家过,走在乡间总觉得跟周围孩子格格不入。常常一个人,幸好遇到有同样遭遇的可馨,从此我们便成了最好的朋友。后面还认识了父亲远方的一个堂弟弟,堂叔很温和,戴着眼镜,看着很有文化的样子,那时他在市里上学。假期里,没事就背着钓杆去河里钓鱼。
我们总是偷偷跟着他,就像两个小尾巴。堂叔开始并不特别愿意带着我们两个,但没辙,后来也就默许了。
时间一长,我们跟着他越来越熟络,他到哪里都愿意带着我们。
日子长了,我发现了个秘密。
原本跟我并无差别的可馨,好像格外受人欢迎。反观自己好像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难道是因为可馨的父母是拿着铁饭碗的公务员,而我的父母是打工仔吗?这些人就算不找可馨父母办事,也会未雨绸缪,为未来考虑,自然都要在可馨身上投资了。
我当时心有不甘,对我的这些叔叔婶婶伯伯表示很讨厌,但只敢在心底讨厌。面上我会以小孩子的心思去讨他们的欢心,但我并不能改变大家的态度
就因我的敏感,为此我付出了我的整个童年乃至我的整个青春期的所有快乐。
人人喜欢的堂叔,成了我征服的目标,我要让无关紧要的人喜欢我做什么?只要堂叔喜欢就行了!
他是那样的阳光明媚,那样平易近人,那样温文尔雅,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当我沮丧难过的时候,只要想想他,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动作……一切都会被赋予甜甜的味道。
故乡并没在我童年时光留下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因此故乡在我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父亲心里的那份故乡情怀并不能让我动容。
5
火车已到站。
“终于到家了!去你家,还是回我家?”看似一句很民主的话,我却认为很虚伪。余旋站在出站口,潇洒的伸伸懒腰,望了望天空。“还是家里的天空更蓝!”
我看着手边的一些东西,有些不太高兴,明知道我家已经没有人了,还假惺惺的问我回不回去?故意惹人生气。
我气呼呼的使劲拖着两个大行李,有些怄气的一个人走在前面。我不想回头,但一个人走了一阵又怕他没有跟上来。
便慢慢放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人家闲庭信步,好像在公园散步一样,手里拖着地行李箱小的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却就是没有一点绅士风度,说句帮我的话!
这男人可真够现实,知道是付费的,连起码的中国传统美德都不在乎了。
“你没给你父母带礼物吗?”
“给钱不就好了!”
“好吧!是我肤浅了!”我故意夸张地使出吃奶的力气拖动着我的行李箱,意思不要太明显,可是人家就像眼瞎了一样,根本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这人的EQ真有待提高。
“哎!我拖不动了!”
“交换一下?”
他这么帅,却单身,我总算是找到答案了!
“你偷笑什么?”我一会儿的分神的时间,就看到他转到一边偷笑的嘴脸。他却说他没有。
没有就没有嘛!要不是生米都蒸一半了,我转身就走。
出站口已经有车在等我们。
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见面,喊了声余旋,就接过我们手里的行李箱,麻利的放在了不远处的面包车上。
一路,山路崎岖,坐在车里就像过山车一样惊险刺激,摇得我头昏脑涨。司机是他们村的,车技还不错。
余旋像个大爷一样,使命跟着师傅吹牛,我看着路边陡峭的峡谷,心里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总算到他家,家里已经来了好多街坊领居,都是五六十岁的叔叔阿姨,应该是听说余旋从外面带了女朋友回来,来看热闹的。
我庆幸坐在车里,不然不比走红毯有压力。
这时里面竟有人认出了我,还有人问候我爸身体状况。我心里不免紧张。这里距离我的老家差不多也就一两公里,父辈里有认识的人很正常。
不管中间隔着多少公里的距离,但一些细小的事也会像亚马逊的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可以引起远在地球另一边的西伯利亚的一场飓风。那么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是否也在这里茶余饭后的时光里出现过?
十来年了,是应该正面来面对了。
我跟着余旋上楼,这一上去,就在楼上待了好几天,我希望尽量选择在没有人串门的日子再一起出去,尽量避免跟村里的情报组织正面接触。不过我的愿望未能实现。街坊领居们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做一样,天天都有时间聚在一起聊家常。
天天待在楼上自然也不是一个好办法,最后只能改变主意。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提议。
“好的!”余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他的身后,横眉竖眼。就像一对偷鸡摸狗的不良青年。
我们绕过大路,走的看不到人了,才上了大路,穿过油菜花田的地界,一直向花海深处走。
余旋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真有些手欠。薅了一把油菜花趁我不备就向我丢了过来,撒了我满头。
“你讨厌死了!”
“出来玩不就得高高兴兴。”话音一落他又丢过来一把。
“你以为这是打雪仗吗?这是庄稼。”
“这里要是有高粱地就好了!”
“不要脸!”
“你说高粱其实蛮割肉的,他们是怎么想的。”
“余旋!你有些过分了……”
我用手机照了照自己,短短的头发上粘了好多黄灿灿的花粉,就像那向着太阳生长的向日葵。如果向日葵有心思,那一定满心喜欢着它们的太阳。
此刻我的心情竟也欢快起来,心里的愉悦,一定全在眼睛里。
“怎么样?豪放的大自然有没有惊艳到你?”余旋把目光由远处移到了我的身上,带着一丝柔和的微笑。
“当然!我喜欢这里了!”我闭着眼睛,如果时间可以定格,我希望我能永远留在这里。我仰起头,尽情吮吸着空气里那好闻的味道,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包袱,全身心放松,投入自然的怀抱。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奋力煽动翅膀的声音,我心里一惊,一个重心不稳,顺势整个身体往前一倾,似要跌落垓下,一时情急的我,来不及多想,正好一把抓住了余旋的胳膊,这时的余旋也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个没留神,我们两人一起掉进一米多高的垓下,把脚下那块地里的油菜苗打倒一片。
我俩躺着油菜苗上,有些慌乱,这是这么久以来最尴尬的一次接触。之前的几天,我们都各自为安,互不干扰。今天的这一摔到叫自己心里有些神魂颠倒。
“抱歉……我……”我哆哆嗦嗦,不知所措。因为此时我正躺在他的身上。他那紧绷的体恤也被我扯掉了一条胳膊。问题起来的时候还碰到……虽然我是过来人,但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我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很多年以前的那个下午,风和日丽,空气里还残存着一丝丝燥热,我跟堂叔出去钓鱼。我们走在田坎上,热浪从两边串出来,我们就像油饼子里摸得油,蒸的我们全身冒热气。
也在相同的情景之下,我们偷吃了那个苹果,从此所有的不公平在我们身上发生,我们成了那个最无耻的混蛋。
而当下,这样的情景又一次上演,难道自己又要重蹈覆辙吗?我慌乱中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我的耳边响起他的呼吸,是那么的热切,又是那么压抑。
他在我耳边轻轻吻了吻,那湿湿的呼吸,何曾不能勾起我的热情?想想自己,距离上次的男欢女爱已经过去了一两年,虽然我自认为哪怕一辈子不再有这样的经历都并不能影响自己的生活,但谁能想到有些事情竟并不受大脑控制。
他搂着我的脖颈,我以同样的姿势也搂着他的,可是……
“怎么了?”他停了下来!
“对不起!一时冲动……”他站了起来,伴随着‘靠’的一声,他的一条腿竟踩进了旁边的蓄水池。里面水绿油油的,跟旁边的草混为一色,很难让人留意,现在水面上的苔藓自然向两边散开了,呈现一个跟腿一样大小的洞,余旋的半条腿全是黑糊糊的胶状物。
“这TM是不是粪坑啊!”他在那里抖了抖腿,除了水并没有抖下多少脏东西。
“我们回去吧!”
“回去?那你什么时候回你家?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你是怕现在回去丢人吧!”
“丢人!切!我怕丢人!”他指了指被我们压倒一片的油菜杆,此时我也正从杆子上站了起来。一看脚下,油菜苗倒了一大片。“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
余旋拉上我的手,拨开油菜苗杆子,从两行油菜苗中间往外钻,像极了两只逃亡的老鼠。
我想起刚才突然飞起的动物。忍不住问余旋,“刚才飞起来的是什么东西?”
“田鸡,你以为是飞船吗?”
“田鸡?”
“奇怪吗?我们这田鸡多了去了。”
我不便再问,那飞起的田鸡一定是受什么惊吓,才扑棱棱地飞走的,从家里出来,不大会就感觉一直有人跟着,一路上回头看了几次,啥也没看到。但田鸡突然飞起,又让我有些深信不疑。
我们两人钻出油菜地,全身都粘满了泥跟花瓣。余旋帮我将头上粘的花萼一一取了下来。我们一前一后,继续沿着地坎往回走。约莫五六分钟时间就来到了大路上。但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散步这件事情上了。
我确信我们身后一直有人跟着,那跟着我们的人会是谁?余旋认识的?还是认识我的?就算认识,直接上前打招呼不就好了,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呢?余旋扯掉他另一只袖子,我们继续向前走。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就算有别有用心的人,他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前年,一个亲戚回来给我们拍过老房的照片,房子椽子断的差不多了,瓦片掉了一地,爸看着这一幕都心疼死了。那老头为了给他宝贝儿子在外买房,花光了他一生的积蓄,现如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屋这样在时间的长河里破败,也只能悲叹一声。
而我对老屋的感情虽然没有父母那么深厚,但小时候,爷爷奶奶在世时,我的寒暑假都是在老屋度过的。又怎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我跟余旋绕过像地图一样歪歪扭扭的小河流,走到了对岸。以前江上是有船的,过江坐船就好,现如今江水已没有当年那么声势浩大,河床比较宽的地方早已经形成了无数断流,这到给像他们这样的人提供了方便。
我们两人一起走在弯弯的乡间小路上,彼此脸上都带着愉悦的微笑,想着刚才的窘态,竟有些想笑。两人一前一后,全然就像一对放学一起回家的中学生。
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在余旋前面。
“你哥以前当过兵吗?”
“当过!怎么?”
“消防兵?”
“你好像对我哥很感兴趣嘛!”余旋偏过脑袋看了看我,笑了笑。“开个玩笑!别看他现在坐在轮椅上,喜欢他的女孩子多的是!”
“是!你哥那么帅!”其实第一次见到余凯,记忆里总觉得熟悉,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没有想起来。
“是!从小到大周边人都这么说!虽然我跟他是亲兄弟,但我就是他的另一个极端!哎!你相不相信宿命?”
我看着他偏过来的眼睛,有些诧异。“宿命?”
“对!宿命!”
其实我以前也不信的,但从小到大我身边也有人说长得太好看,太聪明的孩子最好给他人为破个相,比如男孩最好给扎个耳洞,女孩给点颗痣。
“你哥小时候有没有给扎过耳洞?”
“你这……”余旋一笑,这一笑跟余凯特别特别像。
“你笑起来真好看!”
一路上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欣赏着自然的鬼斧神工,想象着林徽因笔下的《人间四月天》。
约莫走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小小的土墙终于在茂盛的杂草丛里冒出半截土墙,那就是我的老家。没有遮雨的上盖,土墙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到处是豁口。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依然倔强的呼吸着最后几口气。
第一次跟三叔见面就在这里。在这间土墙里面,那天天气极好,堂叔提着几袋面包,来看他的婶娘,我的奶奶。他的手很白皙,脸很干净,衣服很得体。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奶奶叫我叫吆爸!我叫不出口。我知道他就是我那个后爷爷带来的孩子,跟我们根本不亲,但迫于压力,我还是小小声的叫了一声堂叔。
以后的岁月里,我又多了一个朋友,那就是堂叔。
“我突然觉得我对你了解得并不多。”我问余旋。
“每个人都有故事,只是有的精彩,有的平凡。你不了解我,是因为我们还不够熟悉!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站在杂草丛生之间,感觉空气就像加热过得一样,尽管才是三四月,但暑热已经不远不近了。
这时空气里除了热浪,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听,是不是可馨的声音?”
“好像是!”
“她回来了?回来做什么?难道真要相亲吗?”
她们家就在我家边上。她的奶奶还健在,她父母在原地建了老大一座新房子,只是她奶奶不习惯住钢筋混凝土的房子,所以旁边的土房子并没拆完。房上炊烟袅袅,时不时传来几声可馨的笑声。
最近几年她回来的次数很少。原因就是催婚被催怕了。
“走!我们去看看去。”夕阳的余光下我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样的画面似乎只出现在梵高的油画里,那种浓烈的温情脉脉使人倍感向往。
还没走到家里,她家的狗就串了出来,旺旺的叫。
不一会儿,可馨跑了出来,她的身后是一颗柿子树,远远看着很有水墨画的意境。
“你们啊!稀客!不用怕,我在呢!奶!你来看谁来了!”
这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婆婆走了出来,她俩站在一起,真的很应景。
“奶奶!”我大喊!原本只想回来打一头就走,所以什么礼物也没准备。
“我去村头那边小店买点东西!”余旋说。我点点头。
“来呀!你胆那么小吗?”可馨跑了过来。奶奶也颤颤巍巍跟着来了。
我忙招呼叫奶奶不要过来。
“你怎么就回来了?”我问。
“你说呢?你妈天天打电话,我能不回来吗?不回来,百分百穿帮了。”
“是吗?”
“不是!看你那一脸不好意思的样!我回来有点事!”
奶奶靠在垓坎上喘着粗气。“多少年没见了!都……成大姑娘了!”
“奶奶!成老姑娘了!”我们一起到家坐了坐。聊了聊,甚是欢喜。余旋坐在那里,奶奶突然像来了精神。
“你今年多大了?”
可馨一笑!“奶奶!给您说了多少次了!你孙女我有男朋友!”
“有!那你领一个回来啊!人家说玲玲都两孩子了!你呢?”
“我30,确实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奶奶您觉得我们配不配?”
“配!挺配,家是不是也是我们这的?”
“是啊!”
“听口音像!多好!”
“人家是燕玲男朋友!奶奶!您再说我就带他们走了!”
“玲玲都有老公,你以为我不知道哇?”
“余旋,我奶奶老了,你可不糊涂!”
余旋坏坏做了个鬼脸!似乎在说“你管我!”
快乐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我们几人聊着聊着天就快黑了。
回家的路上我觉得奇怪。“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可馨?”
“怎么?你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醋!”
“喜欢就大胆一点!”
“人家喜欢别人!”
“她喜欢谁?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我们各自怀揣心事,向前走,身旁绿树成荫,道路就像一条大青虫,不,一条竹叶青。
6
当我们回到家里,天已经麻麻黑。他的大哥余凯依然还在门前同他的粉丝热聊。他面带着微笑,好脾气的回答各位上帝的奇葩问题。院子边上依然坐着那些没事出来溜达的老头老太太。见怪不怪的看着那个坐着轮椅的小伙自言自语。
当我跟余旋慢慢走来,非常成功的吸引住了这些百无聊赖的眼神。大爷大妈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就像随时准备爆发的一场变动一样,我心里直发毛。
“你大哥真不耐!歌唱的好,人缘也好,直播也有那么多粉丝。”我瞄了一眼余凯,随口说了句,然后冲这些大爷大妈笑笑,表示礼貌的问候,然后就拉着余旋匆匆往楼跑。
耳后是一阵窸窣的窃窃私语。“现在的孩子比起我们那时候,真是开放的很!我们那时候结婚之前手都不敢拉!余老头,你赶紧去看看你家油菜地!听说给你压倒一片………”声音很低,笑声却非常魔性。
我脸红心跳,气愤难当地跟着余旋跑上了楼。路过穿衣镜,里面那个女人,要是没在地上打滚,鬼都不信。不亏那些大爷大妈消息灵通,思想警觉如此之高。
余凯坐在轮椅上,靠着椅背,双手环抱,礼貌地一直面带笑容。那笑非常魔幻,引力磁场很强,让人见一次就不想挪步。
“以后你们有什么农副产品,可以拿过来,我给你们在网上试着卖卖。”
“网上能买到媳妇么?!”一个大爷起哄地笑了起来。“你得给你瞅个媳妇了,不能这么单下去。你得找个能代替你妈的女人,你妈为你愁的头发都白了。”
这问题,一定被搬上台面过很多次。我爬在窗户边,一眼便可看着这个男人。他一定无数次想过找个女人,不过别说他现在瘫痪坐轮椅,就是好着,以他家两男丁的这个事实,在当下的农村没个四五十万,都难娶个媳妇。
我依着窗户,看着余凯有苦难言的窘态,心里竟生起一丝的怜悯。这么一个人,每一天走乡串村,收山货,也真不容易!
只是就这样一个人,却像一个被雕塑的艺术品。什么时候都是精神抖擞,没有一丝倦怠之色。以至于他的所有私有物品都带着他的风格,充满了他的这种力量。他的身材,他的衣服,恰到好处修辞着他这个人。就连他屁股下面的座驾似乎也没闲着,以一种清清爽爽的面貌给世人透露着他主人的一种以干净利落为榜样的价值观。
这些街坊领居也很可爱,只是他们不懂他的心,他们不知道一个连尿尿都要用导管的人,又怎能给自己女人幸福?
余旋在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要走了。这个地方的美丽,注定最终只会成为我们记忆里的一个点。
“你哥成这样也怪可怜的!”
“可怜?”余旋苦笑了一下,继续埋头收拾着东西。
“以前听说——他结过婚?”
“结过!”
“那……”
“离了。燕玲,别人的事不要枉自打听。来!帮忙!”
“旋儿。”这时余母提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口。“这是我给你们熏的腊肉,燕玲喜欢,就多给你们准备了些。”
余母把肉分了两份,塑料袋上都贴了名字,一袋是给我们俩的,还有一袋是给我父母的。
余母很开心。她明白,这么好的女孩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能看上她儿子,也算是他们家的福分。现在不趁着这个点,打几副像样的友情牌,还要等到啥时候呢?总不能让她两个孩子都打光棍吧!
“燕儿,到边上来一下,我给你说几句话。”余母拖着我,来到门外面,将一个红包塞给了我。“一点心意,收下。”
“阿姨!我不能要!”
“收下!一点心意!”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你放心,我们家里的事都不会让你们操心的。他大哥虽然腿脚不方便,但他自己从来没让我们操心过,我们有农保,他爸还年轻,也在外面赚钱,以后你们在城里结婚买房买车我们都可以支助的。燕儿,你是一个好女孩,阿姨跟你叔叔都很喜欢呢!
我看着余母,心里反到很心疼。捏在手里的红包却怎么也无法揣进包包里。眼前的这个女人,身材矮小,也许常年的劳碌让她的身体充满了一股韧劲,她的眼神干脆利落,却并不缺少温暖。她曾经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只是岁月让她变得蹉跎了。
“阿姨!我不能要。”
“孩子,拿着。第一次来,这是我们这边的规矩。”既然是规矩,我又怎么拒绝呢,只好收了。
看着余母安心离开的背影,我的心碎了一地。
“你妈给的。”我把钱递给了余旋,余旋接过钱揣进了裤包里。“你应该收着。”
对,他们的协议里写了,她不能随意收取父母给的见面礼。他们相处的这几晚上,也没越雷池一步,但不要这个钱到并不是这个原因,主要是见余母余父不容易,自己不忍心。
“你妈他们也不容易。况且我们……这钱我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月色真美!只是马上就要离开了!人世间为何要颠沛流离!如果可以从来,我一定去做个野人!
7
天刚亮,余凯让他一个朋友送我们到了火车站。
我在火车站拜别了余旋,独自一人去了H市里。
坐着去H市里的车 ,心里竟有些落寞。我知道自己铆足的勇气正在一点点耗尽。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给陌幽发了信息,对方说来接我。
一出站,远远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很沧桑的女人,在向出站口张望。莫不她就是那个陌幽?
我向她挥了挥手,果真她也向我挥了挥。
“你是燕玲。”
“我是。”
“一点没变。”
“还好!你见过我?”我纳闷,因为眼前的女人我没有一点印象。
“没有,是在我老公钱包里看到过你的照片。”
“你老公?”难道是他?我终于印证了我的猜测。
“赵菲。”
尽管我从一开始就有心里准备,当真真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眼前的女人是赵菲的老婆,我跟赵菲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她千方百计把我骗过来,有什么目的吗?难不成要给我泼汽油?我们两人虽说以前关系不一般,但现在可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过得好吗?”我心虚的特意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还行!我们先找个地方坐着说吧。”陌幽苦涩的笑着。
赵菲是我爸爸爷爷的继子,因为祖上给赵家过继了,所以改姓赵了。
按辈分,赵菲是我爸的小堂弟,我是他的侄女。从生物学来说,我们并没亲缘关系,从地域上来说,十几岁以前我们并没有交集,开始的关系仅仅只是知道这个人。
那时候,赵菲念书很厉害,父辈个个都称他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人。后面我们见面次数多起来,也是他毕业参加工作以后,那时候我正好初中毕业,因为学习不好,所以正在迷茫中矛盾的考虑是继续复读还是随便选一个技校读读算了。
赵菲镇上中学部当老师,父亲拜托他监管我一年,看看能不能上高中。自然我就跟这个也就十八九岁的堂叔更加熟悉了。
最开始还都是老师学生那么互相称呼着,也不知道哪天他就变成了哥哥,我就成了他的妹妹了。
我们常常出双入对,谁也想不到一对父女,能产生男女感情,就连我们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成为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徒然长大的肚子,谁也不能发现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赵菲以此丢掉了工作,而我自然被父亲狠狠暴打了一顿,并带着去了外地,再没回来过。
父亲把这一切的错都推到了赵菲的身上,认为他是一名老师,并且比自己女儿还大四五岁,一个成年人竟也如此糊度,也真是冥顽不灵的坏东西。从此便跟他们家也再无交集。
赵菲失去了工作,又被周围人说三道四,父母也因此脸上无光,他只好南下去了广东。
刚去广东不久,老家就有人给他写信,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被人嘲笑的落水狗,竟然还有人惦记着,心里不免很感动。
在异地他乡,心灰意冷,对前途感到渺茫的赵菲,有些受宠若惊。每次看着娟秀的信不期而至,那颗心由开始的不敢相信慢慢变得满足。后来女孩背着家人去了广东,两人在广东结了婚,生了孩子,却因为赵菲一直工作不稳定,没过一两年,两人不得已回到了老家石岭。
为了养家,从没干过苦力活的赵菲去了矿区,出师不利,刚到不到两个月就在矿区出了事故,从此便站不起来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该妥协的只能妥协。
瘫痪以后,矿区虽然给他陪了些钱,为了孩子,他们用这笔钱在市里买了一处学区房,生活要继续,不能坐吃山空。赵菲凭着他以过人的高情商社交能力,做起了各种生意,还都干的不错。在市里有了房有了车,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幸福。
然而就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因为天冷,用炉子烤火,结果没有知觉的腿又给烤伤了,因为腿上血运差,伤口一直长不好,还发生了感染,一向很讲究的他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腿,心里那刚刚愈合的伤疤又一次被撕裂开,原有的坚强又回归到了原始状态,悲观,易怒,竟好多次想自杀。
陌幽真名叫杜春妮,是个温柔的女人,也许这几年生活让她痛苦不堪,所以脸上的笑容总给人一种牵强附会的感觉,眼里的光也带着愁苦。
她说这几年,赵菲在物质上从没亏待过她,什么也都是挑好的给她买,对她父母也是没得挑剔的,但脾气却大的吓人。
有一回因为孩子哭,他竟然抱起,把孩子摔了一两米远,时不时对她也是暴力相加,其实这些她都能理解,也能忍受,毕竟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变成这样,谁还没得点情绪,况且他还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
只是现在,他根本不听谁的劝,也不愿配合医生治疗,腿上伤口越来越大,陌幽有些担忧,不得已才想起我。
她认为我的话说不定他会听,她以前偷看过他写得日记,知道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都还惦记着我,被逼无奈的她,只能费尽心思到处打问我的联系方式,骗我回来,帮她好好劝劝他。
我在病房见到了赵菲,在白炽灯的映照下,他原本白皙的脸更加苍白,但脸颊很干净,没有一点胡茬,身材保持的也非常好,除了脸上的皱纹,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并没留下太多的东西。
他上身的衣服穿的很整齐,露在被子外的腿上缠着纱布。
我看着眼前的人,回忆曾经她爱的那个少年,是多么讲究的一个男人,他如何说服了自己接受了自己的残缺,他一定受很多罪跟委屈。不知为什么我突然竟忍不住想哭,抽噎的声音,也许惊醒了熟睡的人,他醒了。
8
“对不起!”我擦干眼泪,尽量保持镇定自若的样子,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我这么哭哭啼啼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过得可好?”她示意我把床摇起来。我弯下腰使劲往起摇,结过越摇越低。
“你要往上摇!”我看到他痛苦的神情,我知道我刚刚那一通操作弄疼了他。“我叫春妮来!”我丢下像焯水的虾挂在那里的他,跑出去叫春妮。
春妮一来赶紧上前把床摇了起来,又把他的枕头调整了一下!“你们聊聊,我回去拿点东西过来”然后便出去了。
一个女人贤惠到这种程度,实属让人心疼。
“春妮对你照顾的挺好!”
“还行!”
“你的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
“受苦了。”
“人这一辈子受苦,受累,受难,不都很正常吗?我还能有什么抱怨的呢?”他从床下面拿出一根烟,然后点着,猛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那缠缠绵绵的烟雾在空气中旋转着,然后慢慢散去变成苦涩的味道,熏得我有些头晕。
“你还是习惯抽烟喝酒么?”
“对!想戒的,戒不了!”他淡淡的,一直很平静。
“最好还是戒了吧!”
“人活到我这种样子,是不是就不该有锋芒,就该乖乖听话。你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很好的!”
“来,过来!”他示意我过去。我默默走到他的身边。他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我看到他下半身没有穿裤子,全部缠着纱布,纱布的间隙裸露着他的腿,腿很细,就像刚刚两三岁孩子的胳膊。
“我小腿上的皮是我屁股上的,我的生殖器没有了任何用处,除了插导管!”
“我知道你这几年受了很多罪!……”此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用来表达我心中的悲伤。眼泪像夏日的雨,纷纷滑落到我的手背上。“对不起!如果你今天还是老师,就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因为你?你觉得我在怪你吗?不,我从来不怪你,只气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听说你很快就认识了一个当兵的?这是真的吗?”
“是!但只是病友罢了!我的腿不小心摔断了。住院的时候认识的,出院就没联系过了!”
“所以那时你就不理我了?”
“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们何苦再提呢!”我并不想回忆那段日子。
“对!人最容易在幸福的时候忘记过去不幸的日子,不幸的事却是不幸的人心里最不可逾越的坎!感谢你能来看我!”
“那你好好养着,我下次回来又来看你!”
“走!永远不要回来了!”
我站起身来,看看他偏向里边的脸,心里很慌乱,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减轻心中的负担。
可是我刚站起。一只手便拉住了我!“求你了,不要走,陪陪我!这么多年,我的心里一直都无法忘记你,我说的是真的。我之所以跟春妮结婚,完全是因为家里施加的压力,别人的激将,他们都认为我这辈子毁了,找不到老婆,我就要证明给他们看,我赵菲到底娶不娶得到。但我们真没什么感情基础!”
“那你要跟春妮离婚?”
“她一直不离,认为她再找也不一定找到像我这样条件的!燕玲,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要再抛弃我了,我真活不下去了,我……”
看到赵菲突然反常的表现,我惊了一跳。难道男人都是如此薄情寡义吗?他能有今天如果不是外面那个愁眉不展的女人,还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呢?可是一墙之隔,看到别的女人,他立马可怜兮兮,索要爱情。而且还想屋里的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眼前的男人是我的初恋,我为他也付出了该付出的代价,曾经不可否认我们相爱过,但现在他想让我做他的三儿,同为女人,我感到心寒。
“我们的爱情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后请不要再提了!好好待春妮!”
“我待她不好吗?你可以去问问,去问她的父母!”
一面享受着人家的百般照顾,一面又像上帝一样高高在上,指手画脚。来压榨人家卑微爱,真是不要脸!我对赵菲的好感就这样轰然倒塌,对他的怜悯也一并丢在了废墟里。
我的手还在他的怀里,他以为他能呼风唤雨,虽然身体残缺,但一样赚钱,一样养家,身边看不起的人都被他的成功征服,大家都对他佩服不已。他算成功的了,但是人生总有不尽人意,有一点让他感到遗憾,问题还难以启齿。
“燕玲!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比较善良心软,但不滥情!我虽然身体不行,但并不缺少女性朋友,但我从没轻易答应过谁!对于你,我真是忘不了……”
我笑了,我说:“我也忘不了你,如果……你还爱我,你可以离婚,如果你不敢就不要再说了。我不想浪费时间!”
9
我没有逗留下去的兴趣,给妈妈买了一些东西,便匆匆来到火车站。
火车还要一段时间才检票,我决定去肯德基坐一坐。里面空调打的有点低,衣服穿得有点薄,我点了一杯热牛奶,一个汉堡,一个人坐在那里打发着剩下的时间。
不远处,有一个人撸着体恤的袖子,露着强健的胳膊,背坐的笔挺,正在跟另一个胖子聊着天,我喝着手里的牛奶,总觉得这个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继而不时往那边张望,两人聊的热火朝天,不一会儿一个不男不女的男士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阵营,此男士打扮有些突兀,动作更是有些女性的妖娆。牛奶有些烫,我喝的很慢,多元的时代里,势必也有多元的个性。不过我接受不了。
我正百无聊赖,便接到可馨发来的信息。
“你的事办的怎么样?有没有解决?我现在也在H市,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上车时间还有一会,但现在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在有限的时间里,想一些事。
“到S市我们再聚吧!我马上要检票了!先不聊了!”
“你把票退了,等着我!”
我当然不会退票,事情已经解决,今生也许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好巧!”
一个男中音从我对面传来。“余凯?”那个人竟是他,我惊讶的望着他。
“你怎么没跟余旋一起走?”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拿起桌上的牛奶,猛喝了一口,原本只想平复一下心情,但奈何那牛奶烫的离谱,一口喝下,一口又吐了出来,场面一度尴尬透顶。余凯的衣服脸上全无幸免,一口牛奶没有一丁点浪费,全喷在了他的身上。我的舌头火辣辣的疼。
“抱歉!”我慌里慌张,赶紧拿纸巾。
他尴尬地用纸擦了擦脸,面色极度不悦。
“对不起!我要去赶车,先走一步!”我急于想尽快远离这里,下意识瞄了瞄四周,好多人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我的脸瞬间滚烫滚烫的。
我慌里慌张的来到门面,迎面正好看见刚才跟余凯聊天的那两人,两人不约而同向我看了过来。这时余凯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远远看着他那双大长腿,已经萎缩到只有骨架,在裤筒里若有若无。尽管他双臂发达,这正好证明他的腿早已经成了摆设。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失去的,这个过程他应该也很无助,痛苦吧!相比赵菲,他并不幸运。
他离了婚,把一点赔款全给了前妻,一个人孤苦伶仃,浪迹天涯,虽然眉眼里看不出他的愁苦,但并不代表他的内心深处没有痛和悲。
我拿着东西,准备去休息区等待检票,一抬头,余凯的身边赫然站着笑盈盈的可馨。两人好像聊的甚是开心,身边的那两个人也是一脸的笑意。
世界真是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当年,我被父母逼迫去打掉了肚子的孩子,身体很虚弱,但心里还是有些牵挂赵菲,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便乞求父亲高抬贵手,让我去看看他,可是父亲不许。
为了见赵菲,我偷偷逃跑过几次,但都被父亲抓了回来,每次都让父亲火冒三丈,最后一回,父亲可能气昏头了,随手在地上捡起的一根棍子,就朝我身上打,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等我感知到锥心的疼的时候,父亲手里的棍子咔嚓一声也断了,这一声正好唤醒了父亲,但伤害已经造成,我的腿被打断了。
在医院的病床上,万念俱灰的我一时觉得生活的无望,几次都想不活了。病房里我的另一个病友就是同样受伤住院的余凯。他笑声爽朗,性格幽默风趣,人缘自然应该很好,我几乎每天都会看到有人纷纷给他送花,希望他早日康复。后来我知道他是军人,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
而我的病床边除了我妈,没有一个人来看我。我想念的那个人也没有来,我知道那时的赵菲也是自身难保,顶受受着各方压力,但心里依然期盼出现奇迹,只是奇迹始终没有出现。
我伤心,难过,竟有轻身的念头。毕竟我这以后该怎么来面对我身边熟悉的人。未婚先孕,而且对象还是自己的长辈,尽管没有亲缘,但按辈分我们这是乱伦。
而他的病床边总有不同的人来陪伴他,他一直都表现的很乐观,因为下肢没有知觉,医生告知可能今后有瘫痪的可能,他都没有沮丧过,直到他的女友来了,我才从他眼里看到他的绝望。
他女友一走,他便又回到了他原来的样子,慢慢也许受他的影响,我终于放下了那不堪的过往,积极配合医生治疗,腿伤恢复的很好。
晚上熄灯以后,我们睡不着,就天上地上的聊天 ,时间就这样很快便过去了。我要出院,而他被确诊为终身脊柱受损,无法正常行走。
我为此很难过,我答应他我会时常去看他,我们彼此留了联系方式,但是回去以后我妈背着我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了,我们南下定居S市,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第一次见余旋,我觉得面熟,竟然他是他的哥哥。
10
回到S市,我去看了孩子,给孩子们带了些礼物。
从孩子嘴里听说他们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前夫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到叫我感到诧异,一个单身爸爸带两个孩子,还能马上无缝衔接下一段婚姻?我心里竟有些许的失落感,有时候并不是自己想不想结婚,而是看着对方又结婚,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心里难免不会有点结个婚给他看看的心思。但自己确实还没有这样一个对象。
回想前夫的点滴,除了无趣,相貌平平以外,还真挑不出毛病来。他对家庭负责,对妻子爱护,对父母孝敬,这样一个好男人,却被我硬生生的拱手让给了别人,说后悔吗?其实也是有点后悔的,因为生活的本质到了最后也就那点熟悉的感觉了,还能有什么激情呢?现如今人家要结婚了,我要去哭诉让人家回头吗?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好不是滋味,跑到妈妈家,屁股还没坐热,就看我爸一脸的不高兴。我妈絮絮叨叨,“人家要结婚了,两个孩子就这样留给人家,你想没想过孩子啊!以后孩子们跟着继母不知道要受些什么罪,你啊……”
我心里乱糟糟,听着这些话,心里更是烦躁。
没待一会儿便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见到了我的前夫,他站在我家楼下,似乎是在等我。
“最近很忙嘛!到处见不到你的人!”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们两人相视无语。他还是那样不干脆。
“有事吗?听说你要结婚了!”
“这个给你!”
“是请柬吗?”我接过一个信封。在手里掂了掂,也就一个请柬的分量。
“你回去打开看看!”
我要打开,他阻止了我。我只好装进兜里,等着回去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感觉他是来炫耀的,我原本就情绪低落,现在更加沉重。我在心里默念,祝他走在路上被车撞死,但一想他要死了,孩子们又该怎么办?马上闭上了我的嘴。
上楼时,接到可馨的信息,邀请出来喝咖啡,最近的坏情绪,正好需要发泄。我便爽快的答应了。
一出来。就听可馨滔滔不绝的讲述她的相亲经历。难道余凯也是她的相亲对象?我突然想起在火车站的情景。要是这样,那媒婆也太不靠谱了!看她讲的激情澎湃,我也不便打扰,索性认真听着。
她突然话锋一转,问我,“如果有一天,我们俩同时跟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怎么办?”
“这样的如果不可能存在,就算存在,退出的一定是我,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不假思索。
“如果我喜欢K,而k喜欢你,你该怎么办?”
“那我能怎么办?我可以左右自己,可没能力控制他人的思想!”
“余旋没跟你联系?”
“钱打过来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们都没有那个……”
“哪个?”
“你说呢?”
“没有!”
“没有?”
“对!没有!”
我并不需要打肿脸充胖子,事实就是事实,我的魅力早已成为过去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好吧!”可馨若有所思。
“余旋有个哥哥,你知道吗?”我问
“知道!”
“我十几年前跟他哥一起住过院!那时候他有个未婚妻,最后应该结婚了,不知为什么后来又离了!”
“我知道!”看着可馨的凝重的表情,我突然有种预感。“可馨可能遇到麻烦了!”
我们两人默默喝了剩下的咖啡,再也无话可说。刚才的絮絮叨叨,滔滔不绝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去付了单,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咖啡厅。看着凌霄花那长满油光锃亮的藤蔓,就像身体上的毛细血管,爬满了这间咖啡馆。美好的背后一定有一颗奋起的决心。也许自然界的每一个生命诠释的正是拼尽全力的拥抱生活,让自己展现出最美的风采。
现如今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荒原力量,但竭尽全力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
11
跟可馨认识已有三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沮丧过。
“看在朋友这么多年的份上,你给我说说,你是不是失恋了!”
“对!失恋了!”
“那个男人是谁?余凯?”我原本不敢相信我的猜测,但除了那个男人,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让她这么失魂落魄。
“他说他早已心有所属……”
“就他那样……他还看不上你?这年代可真是癞蛤蟆变天鹅,世道变了。哎!我说你是不是眼瞎!你跟他?你不知道他现在坐着轮椅?”我为可馨的智商感到担忧。“你这是给你自己找了个拖累!”虽然我知道我们小时候一起迷恋过乔振宇扮演的欧阳明月,但可馨不至于会那么脑残吧!把虚构当现实。
想想春妮现在的生活,我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赵菲也曾是人中龙凤,可也不免成为无耻的大猪脚。同是男人,我并不认为余凯就能出类拔萃优秀到天上去。那天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位不男不女的男士,私下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可馨,你要考虑清楚!这事可是人生大事!”
想想我自己,未来的路,到底是一个人孤独终老,还是搭着一个人一起孤独终老。
咖啡厅,响起了优美的旋律,一个男人正在碎碎念念歌唱,这声音是多么的熟悉,巧的是这男的也坐着轮椅,难道是他?
“可馨,是上回的那个人!”
“知道是谁吗?余凯!”
花香咖啡厅陆陆续续走来一对对青年男女。我跟可馨坐在外面的桌边,静静地听着。上回在酒吧我本应该认出他来的,可是由于当时心情不美丽,又被歌词带入了另一个天地。
“你等着我,我进去一趟!”我说。
“……”
“一个男人做事就该干脆利落!”我确信余凯对可馨一定有好感,否则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兜兜转转。可能碍于自己的身体,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舞台上,坐着轮椅的老少年,看到我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像是早已知道我一定会来一样。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
我说:“我们能谈谈吗?”
他说:“可以!”
看着他今天的样子,到还真有几分好看。话到嘴边却又不好意思说了。如果不说那以后不知道啥时候有机会了。
“余凯,我占用你一点时间,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要问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首先老了就老了,还装嫩!我说,你要喜欢人家可馨,就痛快点,别心里一套,嘴上又一套,这很伤人。现在可馨就在外面,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人家可馨?”
“……”余凯嘘了一口水,一脸傲慢,似乎觉得这问题很不值得他回答一样,将脸迈向一边。
“这么多年,以你的身体状态,你要不是为了她,你会背井离乡。”
“我背井离乡是为了生活!”
我鼓起的勇气,突然就像天空中的云那么飘忽不定!
“一个残废,还装清高!我呸!”
“……”
他推着轮椅,一脸无奈的走了。这年代但凡长得好看的男人要是没点脾气好像就不帅了!
“怎么样?”可馨一副自嘲的样子看着我,她仿佛早都知道结果一样。
“你真没看出来?他喜欢的人是你啊!”
我一口气没呼吸上来!“我?靠!可馨,我们俩走哪不都是你最受欢迎吗?我?我就是你的底色,你说他喜欢我,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你不信?好,你听着,他一直都在这座城市生活,默默待在你身边,你的一切事情他都了如指掌。就说这次,你回家,你向谁说过,他在你们回去的前几天回家的,之后他完全可以直接坐车回来。但他又跟你去了H市,在火车站遇到,这难道全是巧合?”
“就这,你就断定?”
“当然不是。我有录音!”可馨打开手机里面响起他们俩的声音。
“你是不是喜欢燕玲!”
“是又怎么样!”
……
“听到了吗,他亲口承认的!”
这可真是事出意外。我们除了住院期间的短暂相处以外并无交集,他要喜欢我,我可以理解,但这么多年他能一直这么坚定?
“我得去问他!”
“随便!”
12
我跟可馨从呱呱坠地,便就见过面了。这么多年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亲密无间,但只从上次分手以后,她就再没有联系过我。
我打过几回电话,没收到她的一次回复,想必她是生我气了。
周六,正好休息,早上起床,掀开窗帘,太阳就像挤在游乐场门口等待开门的孩子,迫不及待挤满我的房间。我心情大好,想着去看看她吧,毕竟这么多年的友谊了,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去之前我并没给她电话,反正打给她,她也不一定接,在她家楼下我买了一份平时她最喜欢的凉皮,想着她爱睡懒觉,起来可以当早餐。
到了她家门口,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响动。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笃定她在睡懒觉。所以又敲了敲,终于听到里面响起了脚步声。
门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是余旋。
大早上,一个男人穿着女主人的睡衣出入,不让人多想都难。
“她在里面!”他说。
这时可馨也从房间走了出来,同样的装扮,同样睡眼惺忪。
“来了?”她趴在门后,有些错愕的看着我。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感到抱歉。
这么多年,可馨的生活一直都很精彩。我一直以为有文化的人可能思想多多少少开放一些。所以她的约会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令人不适。但今天看到这一幕着实让我有些不舒服。
她俩明明关系不一般,她还能把他介绍给我?
可馨口口声声说喜欢谁谁,但却跟人家的兄弟纠缠不清。谁要再说性跟爱是两码事,我抽他大嘴巴子。
我想我们的友谊小船注定要翻了!放下手中的凉皮,我不便赖着不走。
一个人的孤独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我只有我,这个世界没有可以收留我的地方。站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我竟忘记走出去。
回到家,我想先冲个澡吧,至少身体会舒服些。可是出师不利,一进浴室拖鞋打滑我直接摔了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我的胳膊首当其冲成了最后的支点,一百多斤的重量全压在两只胳膊上面,可想而知。而我的大脚趾不偏不倚也出来凑热闹踢在了马桶盖上,指甲被揭了一半。
在狭小的空间里,忍受着身体和心里的双重鞭笞,那种无助和绝望令人窒息。在这个大盒子里,我突然觉得我连只家养的仓鼠都不如,至少它们有主人投喂,而我别说投喂就是拉一把的人都没有。
在冰冷的地上我赤身裸体躺了好一阵,迷糊中我想起小时候,我在地头吃了麻芋头,中毒滚在地上,我那个时候想我可能要死了,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奶奶的床上,是可馨的奶奶把我背回去的。
我慢慢有了些许的知觉,便往起爬,背上手上都泡的发白了。好不容易挪上床,忍着疼,肚子又咕嘟咕嘟叫了起来,这一天我也就只喝了杯牛奶。我双眼看着天花板,就像一条缺水的鱼,突然感觉这世界像是抛弃了我,就算我喊破嗓子应该也于事无补。我幻想可馨的奶奶会不会在出现在我面前。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知道不会有人发现我了。
爸爸,妈妈,我哭了,我突然像是理解了他们对故乡的依恋,那是从小到大建立起的温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我以为是可馨,因此并不想马上理睬。只是这电话有种锲而不舍的犟劲,一直响个不停,我抬了抬手,依然抬不起来。
我的心里此时有些慌,想着这回这两条胳膊可能废了。我忍住剧痛慢慢摸过手机,轻松点开,电话已经挂断。此时我的力气也用了大半,我继续像鱼一样躺下,等待下一个来电,果不然没过几分钟,电话又来了。我废了吃奶的劲,终于接通。
“喂!”我虚弱的问了句。
“是我,余凯!你在干嘛?看我打了你多少个电话?”
这时我才看到手机顶部显示的未接来电提醒。
“不好意思!”
“我妈给你捎带了一些东西!要是方便就过来取,不方便,就把地址给我,我送过去。”
我不假思索,赶忙说“不方便,不方便!你记一下地址。”并催促他务必马上过来,我需要帮忙。
此时我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些。巴不得他能马上飞到我面前。
“妈妈!”世上最美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耳膜。惊了我一跳,我以为我在做梦。
然而大宝二宝真真切切就站在我的床边。幸好我还有一条腿是好的,至少可以将被子搭在身上。
“你爸来了吗?”
“来了,在外面客厅。妈妈你真粗心,你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大门都没关!”大宝有些心疼的看着我。
“叫你爸爸来!”我说。
二宝赶紧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爸爸,妈妈叫你!”
生活就这么奇特。这样的画面我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我的前夫走了进来,一看我的样子,便知道事情可能不妙。
连忙问我,“怎么了?”
我说,“摔了一跤,在洗手间!胳膊疼,怕是断了!你给我找件衣服,我现在全身一丝不挂。”
“爸爸,那我们明天不能一起去上海玩了?”
“明天不能去,下次也可以去!你先带妹妹出去!”大宝乖巧的带着妹妹出去了,并顺手带上了门。
“你两只手都不能动?”他似有难色。
“我要能动不就自己穿了吗?你不能就把我用被子一卷,往医院送吧?”
“那这样一来,我这二婚要是知道了,怕是要黄的。”
“你……你帮不帮!你要见死不救?”看着他一脸不急不慌的样子,我就来气。“能不能快点!”我的两只胳膊现在就像刀子在肉里蹦迪一样,疼的我直冒冷汗。
“好!那我穿了!如果发生任何事情,不要怪我!”
“你废话怎么就那么多,穿就穿嘛!”
被子被掀开了,说实在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到如今,我似乎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索性没羞没燥。
“身材保养不错啊!”
“少废话,快点!我都疼死了。”
说实在我要是他那二婚,我要知道他跑去给前妻穿衣服,心里定然是不开心的。
“你什么时候办酒?”
“我啥时说过我要办酒?”
“我听我妈说的。”
“那信你没看吧!”
“什么信?你是说上次给我的那个纸包?”
“什么纸包,那不就一封信吗?”
“你写给我的?”我强装着面不改色,心不跳,实际心里抑制不住的欢喜。
“难不成呢?”
“你写的什么内容?”我有些期待的把目光移向他。
“你胳膊没肿,可能问题不大。”
“我也觉得不怎么疼了!”
“内衣还穿吗?”
“穿!”
门突然被打开,余凯冲了进来,可能是被刚才电话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我吓到。一见我们,马上又退了出去,他边上那个女孩也马上缩了回去。女孩还挺漂亮,这小子艳福不浅。
而我这下人丢到姥姥家了。“我早知道,就让你戴上眼罩!”
“我呸!人家又不傻!以为戴个眼罩就能解释清楚。穿好了我们走!”
客厅里哪还有余凯的影子,想必已经走了。
大宝二宝,看到我,都围了过来,像是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我说。
“刚才那个轮椅叔叔给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那个姐姐好漂亮,我长大会变成公主吗?”我看到餐桌上堆了一堆。
“你会变成巫婆!”大宝看着妹妹小嘴巴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可能认为自己没有争过妹妹,会被妈妈忽略,一时不开心的站在一边。
“那个轮椅叔叔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他好像很担心你,一进来就问,你在哪?”
“以后不能随便给别人开门!”我说。
“那个人不是坏人!”三岁的二宝辩解。
“对!他不是,他是妈妈的朋友!”
我们一起去了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我的胳膊有一支只是轻微的骨裂,另一只只是软组织戳伤而已,没有大事心情瞬间一片大好。
“文杰,我们明天跟孩子们去上海玩吧!”大宝赶紧说,“下次吧!妈妈脚手都受伤了,我们可以等妈妈好了再去。
二宝爬在我身边帮我摸我的患处。“妈妈,我给你吹吹,吹吹就好了。”
生活不外乎就这么简单啊!看着孩子们这么懂事,我好欣慰。
医院外围,凌霄在微风中摇曳,叶子已经挂满枝头。她的美丽即将绽放。
看着那些遒劲的藤,互相缠绕,就像一个天然的网兜,网住的是依靠,深埋的是根系。开放的才是美丽。
走在回家的路上,文杰开车,孩子们叽叽喳喳坐在后排,我坐在他身旁。公园的草地上,撑着一个又一个帐篷,就像五颜六色的蘑菇屋。每一个帐篷里传来孩子的欢声笑语。以前我们也如此和美的出行过,只是这样的日子在我们离婚以后便终结了。天空中飞舞着各种各样的风筝,五颜六色,草地上那些奔跑的大人小孩就像画家不小心溅上去的颜料。多美啊!只是生在其中便不会感受到这种和谐的幸福了,我们多愚蠢!
河提上有人钓鱼,一人一个钓杆,远远望去就像河堤的专属栏杆。文杰和我爸都喜欢,以前他们俩总在一起去。我跟妈妈带着孩子在他们附近看他们钓,爸爸不乐意,因为钓鱼需要安静,但我们有些吵。
“文杰,你还钓鱼吗?”
“不钓了!”
“为什么?”
“你不讨厌我钓鱼,没帮你带孩子吗?”
“以后你要想钓鱼,孩子送给我!”
“爸,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
“老家怎么样?有没有想过给你爸在老家盖栋房子?”
“想过,只是修起来有些麻烦!”
“我记得岳父说过,他想回去。”
车在路上平稳的驶向下一个路口。
我的父亲,辛苦一辈子,省吃俭用一辈子,存下的钱也只能在南方这样的大城市里付一个房子的首付,而如今还租住在破败的民房里。是该考虑考虑。
“下一个路口,你把我放下来,我去买点东西。”
“我送你先回去!你要买啥我去给你买。”
因为双手有样,脚指头也受伤了,生活一时无法自理。他们姑且就都住我这边,这样一来,我们一家又都聚在了一起,我备感温暖,竟有些不愿好起来了。
可馨要结婚了。这事却不是她亲自告诉我的。我感到好突然,听母亲说新郎是余旋。这不挺好!
余凯自从从我这里走了以后,我们便很少联系。这样也挺好,以前没有联系,以后自然也不会。
最近跟春妮聊的很嗨,她发来信息,说赵菲恢复的不错,腿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他们已经出院。下个月准备去重庆玩,这当然很好。
只有我郁郁寡欢,苦于没有好消息分享,虽然胳膊腿都恢复了健康,但我对生活却没有了信心。
“妈!爸爸让你回来吃饭!”大宝在电话那头大喊。
我要下线,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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