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

作者: 风霜行 | 来源:发表于2023-04-25 10:08 被阅读0次

          在遇见周至之前,钟冉从没有体会过相思二字,听起来可笑,在小学生都满口爱情的时代,十八岁的钟冉才迟钝地通晓何谓喜欢,但这对有些女孩顺理成章,因为她脸上有密密麻麻的雀斑。

          在鼻尖缠连的深褐浅褐的斑点,日复一日占据在钟冉的五官中心,所以她自知貌丑,和异性交往一向称兄道弟点到为止,从不敢谈及爱情,就连年少时喜欢的白衬衫学霸,也只是一眼心动,转脸忘却。只有周至,也唯有一个周至,终于招惹得她懂了相思。

          丁酉年九月廿三,钟冉在大二的寒假北上打工,遇见了同为学生工的周至,认识他的一个半月后,钟冉再三确认过自己喜欢上他,于是翻开日历,在这一天圈出鲜红的圆。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周至身穿洁白工作服,坐在钟冉的左手边,从早到晚眉眼冷峭,不和别人说话,也不爱理会身边聒噪的钟冉――而第一次离家万里的她则在繁华异乡兴奋得有如话唠成精,这位周姓同仁一脸冷淡,她就只好转头和右边的陆越然东拉西扯,两个人能从电气工程谈到诗词歌赋,那时的钟冉一度以为,她与周至会永远这样相顾无言下去。

          钟冉在工作间隙不经意侧眼的时候,总是瞥见周至的眉睫,那样斜斜长长,半撩着眼睛,勾人瞩目。一天晌午,周至忽然转过头,平静问她,“我眼睛上有东西吗?”

          钟冉闻言,以为他是在问眼睛上是否有啥东西,认真看了看,冲他笑开,脸上浮现圆圆的梨涡,眼睛弯起:“没有啊,挺好的,睫毛可长可好看了。”话一出口,钟冉自己先吓得一噎,回过味来周至是发现了她在看他,一面在心里给突然轻佻的自己嚯嚯两拳。

          周至闻言转眼看她,眉睫下瞳孔黑透,极端平淡地开口:“不是问你这个。”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忽然叫钟冉心头发痒,想起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想起财色面前无动于衷的唐三藏。

            回想起来,大约就是这个头脑发昏的晌午,钟冉突然对周至心驰神往。 她开始对他有所期待,期待他与自己交谈时口中吐露的字眼,期待他不动声色的目光,甚至很早起床学着化妆,为雀斑敷上薄薄的粉,期待他看见,又期待他不要发现。

          流水线上的工作只需要不断重复同一个动作,简单又枯燥,揣在兜里的一张纸都如同漏网之鱼,被钟冉捏在手中玩出花样。

          “老陆,看我折的像不像狐狸?”

          钟冉原本只想折个乌篷船,没想到折到最后一步纸张从中间嘣裂开,活像只咧大嘴笑的尖耳狐狸。而陆越然嗤笑一声,“姑娘,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说的是要折乌篷船。”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丫折的船呢。

          “你看啊,这里是两只耳朵,豁口是嘴,”钟冉对纸团翻来覆去指点一番,然后面无表情注视着陆越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像不像?”

          “……哦,看看这只精美的小狐狸。”求生本能使得陆越然飞速用播音腔深情赞叹。

          民间折纸老艺术家钟冉重新露出和蔼的笑容,然后转过头将狐狸推到周至面前,故作平淡,不知道自己语气里掩不住的得意:“我折的狐狸,送给你。”

          一早上都没有说话的周至垂眼看了下,重新闭上眼,“我不要,不像。”

          钟冉失落片刻,眨眼,宽容地做出让步,决定把自己定义为狐狸的纸团变成不像狐狸的狐狸,开口道,“你不能因为它长的不像狐狸就不要它,因为它本身是狐狸。”

          周至顿了顿,满腹无奈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说不要和女生讲道理。”

          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话,钟冉听了却又得意又雀跃,把狐狸再往他跟前推一推,挑眉彰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你说不过我是因为我的智慧,而不是我是个女生。”

          花言巧语的钟冉始终还是没有令周至收下她的小狐狸,不过那时的她还不会失落,只是同他三言两语搭几句话就已经足够她心满意足。

          周至的寡言就像覆盖着他的一层冰湖,随着钟冉一天一天的努力,他开始露出热气,会接她的话,会在她昏昏欲睡的午后帮忙把风,不让别人看见。

          周至心细,总能在许多细枝末节帮她,他就这样不自知地,一点一点加深钟冉心里隐秘的喜欢。

          “谢谢,”钟冉接过周至递过来的工作用具,习惯性道谢,见他嗯了一声,一时兴起问他,“是不是每次听见我说谢谢,你的内心都毫无波动?”

          周至点头,思考着又补了一句,“谢谢是给陌生人说的,我们都这么熟了。”

          那一瞬间好像蜜罐翻倒在心里甜甜流淌,钟冉还要绷着脸,装作若无其事。

          钟冉每天梦里都在想,如何和周至展开话题,那天她在午睡后迷迷糊糊睁眼,突然问他:“周至,你会不会吹口哨?”

          周至点头。钟冉叫他吹一个,他便认真嘘嘘了两声。原来这就是周至理解的吹口哨,钟冉仿佛明白了什么,过了会儿又挪过来问他,“周至,那你会不会眨眼睛?”

          周至嗯,钟冉要看,他便一本正经,两只眼睛一起闭上又睁开。钟冉说,是一只眼眨的那种。他尝试,然后摇头,钟冉破口大笑,笑声里流露出满满的嘲笑。

          周至闭上眼睛,又恢复一声不吭。钟冉和周至说话的每日任务已经达成,开心地撇下他和陆越然聊了起来,一通滔滔不绝后,钟冉想起安静得一动不动的周至,突然心虚:“你怎么不说话了?”

          “眼睛疼。”

          钟冉信以为真,赶他去看医生,周至不冷不热地点头,在她的纠缠下,又变成了头疼。

          “怎么又头疼了?”他话中真真假假叫人难以招架,钟冉泄气,瞪他。

          “被你吵的。”

          他说话一向听不出情绪,钟冉却听得心里翻江倒海,暗自春心荡漾,想他是觉得她的关心吵,还是她方才只顾和陆越然说话吵,他是在别扭,还是真的不舒服。

          眼见钟冉怂里怂气地闭嘴,不再说话,旁观的陆越然非常露骨地感概了一句,他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钟冉突然惊惶,她自以为喜欢得隐秘,任何异动都被层层压制藏在心底,不敢稍越雷池半步,没想到轻易却被人识破了。

          原来她喜欢得这样明显,周至,周至,你是在假装不知道。

          钟冉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的面容,非常理性地思考,她这样的人的喜欢对于别人来说,是不是一种侮辱,一种负担。她笑了声,闭上眼,反反复复对自己说,对周至只是友情,萍水相逢的友,仅此而已的情,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钟冉不再多说话,没有工作就沉默坐着,和周至说话时也刻意稳重,不再刻意讨他欢心,不说似是而非的话。她将每一句话都计划得很好,却发现自己在周至面前,没办法不无功而返。

          他们明明都在为工作忙个不停,周至却不知道从哪里多出一只手,悄无声息将钟冉暂时不用的工具藏起来,关心地问:“钟冉,你东西呢?”

          钟冉淡定找了一圈,然后下手捶了陆越然一拳头,让他把东西赶紧交出来,陆越然懵了会儿,也手忙脚乱帮她四处找起来。

          “你好傻啊。”周至笑了两声,“连自己的家当都看不住。”

          钟冉满脸通红,他便又道,“你不在找找吗?说不定在桌子下面。”

          “看我说的吧。”周至演技拙劣地假装无意间伸手一掏,取出自己藏起来的东西。

          钟冉被他展现的幼稚和无耻震住了,忍着脾气接过,另一只手也礼尚往来,飞快伸出拿走他的工具,恶声恶气告诉他,别想要回去了。

            周小朋友闷声而笑,不慌不忙地说:“组长就在那儿站着,我要不要把他叫过来,说钟冉拿我工具。”

          钟冉强装不怂,抿嘴道:“那我就告诉他,是你先藏我工具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他了。”周至站起身,果真喊了半声,钟冉一把揪住他,哭唧唧摇头,把工具给大佬放回去。

          享受到拿捏钟冉的乐趣,周至从此乐此不疲,热衷于偷藏起她的各种东西,然后一脸关心,提醒她东西没了,钟冉气得无可奈何,一见到他的手伸过来,就母鸡护崽似的将自己的东西数清楚,护在身后,离周至远远的。

          周至这个人,一层一层的伪装,从高岭之花变成小绵羊,如今又不动声色朝钟冉张开了狼嘴,而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草原中心,放眼四顾,无路可逃。

          原来这就是喜欢人的感觉,钟冉欢喜又难过地想,不管跟他说了什么都欢喜震颤,看不见他时就饥肠辘辘,满心空荡。

          她在深夜里睡不着,趴在手机上为他写诗。幻想如果明天她打瞌睡的时候,周至问起原因,她就告诉他,因为玩手机睡得很晚,然后在心里悄悄补一句,给你写了好多话。

          如果一天,他也开口说了喜欢,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把这些说不出口的话告诉他。她最擅长的就是制造这样虚妄的幸福。

          线上的工友们建了一个群,要大家都加进去,方便通知周末和春节的放假事宜。钟冉进去后第一件事是翻一遍所有入群成员的名字,没见到周至。

          她第二天拐弯抹角地问他怎么没有进群,周至破天荒扭捏了会儿,半天恢复平淡模样,说道:“我加过又退了,群里那些人发的东西不健康。”

          钟冉琢磨着不健康三个字,想起群里发的那张风吹起裙子的黄色表情包,瞬间开怀,周至真可爱。

          晚上回去后,她躺在床上强打精神找到那个进群又很快退群的用户,点击发送好友请求。想了想,为了掩饰自己鲜明的目的,又给陆越然和几个认识的工友都发了好友请求。陆陆续续地,所有人都同意了,只剩下周至。

          她继续不厌其烦地探问他,那个卡通头像的用户是不是他,看没看见她的好友请求,周至的回答却模棱两可令人生疑,好像连自己的头像马甲都记不清。

          “那就算了,大约我网不好,好友请求没有发出去,所以你没看见。”钟冉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无所谓道,心中一腔热血却是森凉。

          这件事就永远到此为止了。周至再也没有解释自己的头像是什么样,那个用户也永远没有同意好友请求,周至也没有说起过,钟冉,我来加你好友。

          直到寒假结束即将分离,他都没有。

          钟冉好像突然从梦里惊醒,她为一个梦里的人激动得满头大汗,但梦里的人却永远不会出现,不会回应。

          钟冉沉下心,努力保持自己目光清明,冷笑了声。她不再想和周至玩闹,宁愿在口袋里带上纸张,越过他去借别人的笔,然后一个人写写画画,或者继续和陆越然说说笑笑,两个人一起背诗,背岳飞的满江红,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

          钟冉写字好看,是颜体的那种敦厚与棱角。她在纸上写下一句,莫待无花空折枝,翻来覆去地看,自己也觉得这句诗太过迷人,拿过去问陆越然,好不好看,他说好看的时候,钟冉梗着脖子,克制着自己扭过头去看周至。

          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其实最想拿给他看,问他,周至,知不知道。

          可惜,她钟冉原本就不是诗中那种芳香诱人的花。

          钟冉发现,喜欢这东西,总是令人好了伤疤忘了痛。说好了不喜欢,还是会忍不住为他脸红心跳,欢欣雀跃。

          年假前有个二月十四号情人节,惹得部门里一众单身狗沸腾不已,本着脱单一个是两个的美好期望,满世界在工友内部给人凑对。

          “你们俩怎么不在一起呢,放假了一起过年。”连组长过来也逗弄钟冉和周至。

          周至不应不答,看不出是怎样的态度。钟冉面色如常,一副心中没有任何想法的表现,分外光明磊落地反问:“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你俩不是成天唧唧歪歪停都停不下来?”分明是取笑的话,却被组长生生说出秋后算账的意味。

          而后接二连三有人过来起哄,企图促成钟冉周至这一对,但两人始终一个闷声不响,一个油盐不进。就连陆越然也跟风似的凑过来,挑眉问周至:“你们俩怎么不在一起?”被钟冉一巴掌呼开。

          周至将产品往下传的时候,钟冉都会习惯性帮忙一接,被人看见,那人便夸张喊道:“哎呦,这么默契,你们俩怎么不结婚啊?”

          钟冉照例要怼回去的时候,周至已经淡然开口:“那你先随份子钱。”钟冉也跟着挑眉,半天才反应过来,迟钝地脸上烧红,怕人发现,抬手捂住,怕他发现,又匆匆放下手。

          她不怕他冷酷无情,她自己断了心思就好,经年累月,谁还记得谁。她只怕他根本就清楚她的喜欢,还这样残忍的缠绵,看着她犯蠢,看着她自作多情。

          放七天年假的时候,陆越然约她出去看场电影,一起去景点,他说朋友一场,年后剩不了几天,大家又要各奔东西,出去玩一场权当留念。

            她和周至,没几天还能再见面,也许一转身便是天涯,他们此生再不会有交集了。然而周至,你还不来说喜欢我。

          七天年假,钟冉第一天兴致勃勃出去玩了一整天,双腿累得瘫软,剩下的几天都龟缩在宿舍,饥一顿饱一顿过得可怜巴巴。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乡过年,短暂兴奋过后是全是失落,没有压岁钱,也没有团圆饭的年,让人委屈,想做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远方的好朋友和她打电话拜年,说起自己喜欢的人,钟冉穿着拖鞋站在冬天的风口找着信号,被风把头发呼啦吹到脸上,对她说:“芷律,我也遇见了一个人。”

          她喋喋不休道,他刚开始很冷漠,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和人说,没想到熟了之后就会欺负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被他欺负,也让人觉得很开心。

          他今年大三,比她大一岁,说过喜欢刘亦菲那种长相,喜欢看印度电影,对军事和飞机很感兴趣。

          芷律听着,问她:“钟冉,你喜欢他吗?”

          根本不用思考,她毫不犹豫地答道:“喜欢,”然后声音突然哽咽,“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我的样子很丑,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傻。”

          “他也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明明知道她的喜欢,却从来不点透,既没有和她后退一步拉开关系,也没有有所回应,甚至没有留给她联系方式。

          “人生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太不容易了,如果喜欢他,就去告诉他,别错过了。”好友说完,却没有听见钟冉的回答。

          过了很久,她才低低地说:“我在想,我在这里为他神魂颠倒难以自拔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许根本没在意过我的心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钟冉第一次去占卜,占卜爱情,那个人说她或许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随波逐流,在家长的安排下结婚,或者在二十八岁那年,遇见特别契合的人。

          钟冉要听的不是这些,抱着希望问他,“我最近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可不可以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抱歉,这个算不出来。”对方顿了很久。

          “谢谢。”

          她站起来,脚步踩在地面上,不知道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又做回那个没心没肺的钟冉,还是进一步,不撞南墙不回头。

          “钟――冉――”电话里陆越然凄凄惨惨,“我都到电影院门口了,你居然还在宿舍睡觉。”

          钟冉一个灵醒,一边举手电话,一边洗脸刷牙扎头发,水声哗啦,她看了眼时间,跟他说:“我马上收拾好,时间到了,你就先去取票看吧。”

          “我在外面等你一起,外面下雨,记得带伞。”陆越然道。

          钟冉抄起伞,为了赶时间连二楼都是坐着电梯下来,一路的跑,突然被陆越然在生活区门口喊住,看见没有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他后懵了懵,脸红道:“我以为你说的外面是电影院门口,怎么没打伞啊你?”

          陆越然从善如流走到钟冉伞底下,笑嘻嘻:“就是因为没带伞才强调让你带伞。”

          钟冉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把伞塞给他:“高的人打伞。”

          陆越然接过伞,人高伞高,脸顿时离钟冉远了,“离电影院就剩一两百米路程了,我们走着去,反正都已经开始了,不着急。”

          钟冉火急火燎的步子立刻慢下来。

          陆越然哼哼地笑,“眼睛看路,小心水坑,小可爱。”话音未落,一声哀嚎。钟冉收回捶出去的拳头,“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名字,不知道我名字吗你!”

          进了电影院,蒙头转向的钟冉跟在陆越然身后,取票,买爆米花,进入漆黑的放映厅,她怕去找前面的座位会影响到别人观影,便打算往后走,却被陆越然拎起来带到了第二排。

          电影是钟冉选的,在爱情片与爆笑春节贺岁片之间选了后者,剧情注水,全靠男主美颜盛世撑起来,她一边抱着爆米花痴,一边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疑惑,今天换了身衣服的陆越然就跟换人了似的。

          电影结束,天空细雨依旧,陆越然和她撑着一把伞,看了看表,说:“刚好中午,我约了好几个朋友,一起去吃饭?”

          钟冉又不认识他朋友,摇头。

          “真不去?有帅哥,你保证喜欢。”

          钟冉不屑,心道,她可是心里有周至的人,其他人再帅她也不会喜欢。而且,对于社恐来说,去凑不认识的饭局也太残忍了。

          再往后,就没有往后了,往后五年,知道如今,钟冉与这些人再也没有交集。回想起来,不过是一段萍水相逢,怦然心动的感觉也找不回来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喜欢过这么一个人。

           

         

           

         

         

       

           

         

         

         

         

       

     

         

         

           

       

         

         

         

     

         

         

         

         

       

         

         

         

       

     

         

         

       

         

           

           

         

         

         

         

         

         

       

         

         

     

         

     

    你以后不要骗我,我这么傻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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