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妈妈路过小区东面的三角形区域时,我的目光首先被一堆反射着夕阳柔和白光的馒头吸引。它们按一定的间隔整齐地围坐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笸箩里,笸箩放在一辆小三轮或者是大自行车的后座上——之所以不确定到底是什么车,是因为我的记忆直到看到胖乎乎的白面馒头才清醒过来,尽管我坚定地认为,文学创作除了允许自己的心灵拥有想象,其它的全都依赖于记忆,记忆是真实生活在夕阳下拖长了的影子。那辆车紧挨着步道尽头的小缓坡入口,空出的窄道刚好够我们的轮椅通过。馒头又大又白又亮,像一堆可爱的胖娃娃坐在吊床上,或者躺在摇篮里。它们有的嘴角微张,乐呵呵看着行人;有的咧开厚嘴唇,张着没牙的大嘴,傻乎乎地大笑;有的表情犹犹豫豫,似笑非笑,同情中夹杂着好奇,好像似曾相识,一下子没能认出来。虽然爱人上午在超市刚买了小白馍,我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再买的冲动,因为这些馒头太可爱了,简直能闻到阵阵浓郁的含着碱味的醉人的麦香。于是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馒头,馒头在哪儿?来了——随着一声如戏台上店小二出场时长长的千娇百媚悠扬婉转的道白,不远处挤在一起像是下棋观棋的人堆里蹦出一个中年瘦男人,他敏捷地转身,两条胳膊夸张地一上一下伸展在身体两侧,肩膀随着胳膊一高一低,头可爱地歪着,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腰肢一扭,双胯抖动,摇动着一步跨过来。他的神态和动作有一种神奇的感染力,让我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目光与他阳光般灿烂的热情笑容相撞,心底的快乐像星星之火,火光一瞬间明艳艳亮起来,形成燎原之势,传遍了我的每一根血管和每一个毛孔。我盯着他的眼睛,想必笑容也如他一样明媚鲜艳春天般温暖,传递的除了快乐,还有满溢的不用言传的喜欢和赞美。他快乐清纯如山泉般的眼神在我的盯视下一怔,可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与自己的年龄不太相称,笑容一下子变得羞羞答答,但只过了一秒钟,他就立刻释然了,低下头,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脖颈,然后大大方方地说,要不怎么样,生活就是这样,不管多难,笑也一过,愁也一过,不如苦中作乐,开心了再说。我连忙说,对对对!看见你真令人高兴,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我只要了两个馒头,他高唱着“好咧!”,动作熟练又老练地替我装好在食品袋里,还是那么开心地递给我。我由衷地道声谢谢,向他摆摆手,转头微笑着把装着馒头的袋子给了轮椅上的妈妈,煞有介事地嘱咐她,拿好昂!妈妈赶紧把袋子搂在胸前,像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脸上满是还能做事的骄傲和自豪。出发!我大声说,向着妈妈和紧跟在后面的轮椅老曹,像一个出色的领队带着他的团队,浩浩荡荡地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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