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中午时分，还在山上，收到了女儿的这封信，说是父亲节的礼物。回家之后才得以细读，内心充满了矛盾，不知道自己是要十分自豪好好嘚瑟一下呢，还是找个坚实的臂膀，让我崩溃的心得到一点点安慰。
文/南蛮菓子
我从小就和我爹合不来，我是贴心活泼温暖小太阳，我爹是严格自律冷酷闷罐子。或许是小时候的我实在太过于幼稚，我爹从来没和我建立过平等的外交关系，至少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每当我爹下班而我恰好有无处打发的时间时，我都会像个狗腿子一样给我爹奉茶或者把自己做的新（黑）奇（暗）玩（料）意（理）喂到我爹嘴里，然后满怀期待地看向我爹，我爹总是会眉头一皱，用他充满理性思维的睿智大脑里分析一番，然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还行”。根据我的经验，这是最好的评价了，要是他觉得是次品，绝对还会补一句“下次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了”。除此之外，我还曾奢望用名列前茅的成绩让我爹笑着对我说“你真棒”，不管我考到年级第几，这个男人总会拿我成绩最低的科目打压我。托我爹的福，我对成绩这种东西早就看淡了。整个成长期，都充斥着本小太阳想要融化毫无感情波动的冰块的努力。但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我果然和这个男人聊不来。
但是我妈总说我和我爹有着特殊的羁绊。说我出世的前一夜，我爹梦见在桃花树下，一位雪白胡子的老头子把一个小姑娘交到了他的手里。我听到这个故事的唯一想法是，还好我名字没有被起成“桃花”。我妈见我铁石心肠不为所动的样子，又说了另一件事情。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最喜欢穿白纱裙，我爹曾说我穿着白纱裙向他跑过来抱住他的时候，他觉得像是自己的心上落了一只蝴蝶。我听了之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介于第一个故事的非科学性，我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也持保留意见。但是我爹在我心里的人设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我爹的人设是什么时候在我心里开始产生巨大变化的呢？还记得那是一个我独自拥有的午后。我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喜欢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探索家里不为人知的柜子和抽屉，把柜子里的东西完完整整地了解一遍，然后再规规整整地收拾好，等到我妈找不到东西的时候，我便同这一地域的先知一样，指引她该去何处。那个午后的气氛，同之前的探险并无差别，寂静带来的轻松以及未知世界带来的刺激感并存，真是绝妙。在书柜最下面的格子里，我发掘了我整个探险生涯里最自豪的宝藏。发黄的纸张彰示历史悠久，淡蓝色的钢笔字迹带有那个时代文艺青年特有的气质。最为珍贵的还是这堆宝藏的内容。我发现且充分了解了我爹丰富的内心世界。由于毕竟是日记，并不方便透露内容。我只想说在那个下午，我解到了我爹在还没成为我爹时候，作为一名八九十年代有志青年对于身边一切的所思所感。我发现我爹不是真正的冷漠，而是不喜欢用话语表达。
与此同时，我想起了一些快要被忘记的事情。小时候我爹会厚脸皮去找自己的学生学折纸，回家来再教给我，奈何我手工实在没天赋，又耐不下性子，所以最后不了了之，而如今的我也快忘记这件事情。小时候和我爹窝在一个被窝里，逼着我爹讲故事，然后丢人地在结尾之前就睡着，早上五六点再亢奋地去找我爹继续。对于我的这些任性，我爹从来没生气过。我想我爹或许和我一样都在不断寻找着和对方产生更多交流的方式。
我高考前两天，我爹开始给我写信，真的是老土的方式，但是这是我爹和我交流的最好的方式。有些话，即使想要对话的人就在身边坐着，也说不出口，而写信，就是最恰当的表达。这封信只是一个开始，我离开故乡去很远的地方念大学，我爹就把每次电话联络沉默的空白，把每次送我离开时无法表达的不舍，把对我一人在外的担忧全部写进信里，到现在，已经写了整整23封。我爹在信里会告诉我不管身处何地，不要忘记自己的故乡；会告诉我不要只学习课本，要去啃哲学书，学会辩证思维，去升华自己的灵魂；会告诉我不要对生活之中的“折腾”、“麻烦”感到厌倦，这些琐事才会让人们彼此牵连，念念不忘……我从这些信中充分感受到：我，是被爱着的。我感受到了我在此之前对你做的爱的表达都被传达到了。现在，我还会不断去回顾你给我的这23份爱。你在信中说“你要选择这样一种生活，它会让你的生命多姿多彩，让你的生活高远雅致，让你的身心和谐完整，让你的灵魂高贵而又充满诗意，无论你如何选择，都要发自内心，并且真正热爱，并愿意为之坚守并努力。”（第十封）我想告诉我爹，我真的在认真地看每一封信，我真的记住这句话了，我会为此一直一直努力下去，争取向着这个目标一点一点靠近。
我爹最近一次人设崩塌，是在我上个寒假回家的时候。我小时候喜欢和我妈窝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或者偶像剧，然后笑得缩成一团。那时我爹看到这景象总会冷哼一声，说“这有什么营养”。然后会抢走遥控器，换到大好河山纪录片或者血肉横飞战争片去。这次寒假回家，我看到电视开着，播放着对我家来说绝对是超纲领域的青春偶像电影，我觉得是电视机的错，就顺手换到了纪录片。等到饭点的时候，我爹用小时候一样的手法抢走了遥控器，然后换回到那部“超纲”电影。我花了一个午饭的时间思考我爹的品味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最后也没想清楚。回到学校后我与知心小姐妹谈起过此事，当时当做笑谈讲。怎料我小姐妹情商过人，说了句“或许你爹想从这些电影了解你的生活呢。”我不知道该怪小姐妹还是该怪我爹，这两个人让我我鼻子酸酸的，什么都不想做，就想飞回家抱抱我爹。
从那时候起，我就想写点和我爹有关的东西，写这篇文章之前又看了一遍信，一边哭一边笑，我还期待着我爹的下一封信，不知道我爹未来还会不会崩人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