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本质

        讨论是在法国南部城市科尔德的一条小路上开始的。

        科尔德在一个一百多米高的小山顶上，有晨雾的时候，从平原上远远看去，小城仿佛漂浮在云雾中，称为“天空之城”。我们乘交通车直接进到城里，並没有看到这样的美景。

        有确切的记录，小城建于公元1222年，图卢兹伯爵建城是为了防止外族入侵者的抢掠，同时给平原上的平民提供庇护，还可以向他们收税。我看到小城只有两条不长的小街，一二百户居民。除非劫匪只是骑在马上的歹徒，如狂风一般，把平原上的财富卷走，刮一阵就消失，否则，把小山围上十天半个月，至多二三个月，小城就会陷落。因为山上没有水源，不可能长期坚守。

小城科尔德

        我们在小街上行走，看到的道路、城墙和房屋，都用石头砌筑，八百年的时光，已经把它们刻蚀得异常苍老，犹如终年劳作的农人的双手，坚硬、干燥、毛糙，伤痕累累。但在墙上的石缝里，在路边的墙脚，却生长着多种植物。一棵榕树，扭曲的枝杆仿佛一直在同干旱进行顽强的抗争；一蓬旺盛的芙蓉菊，把一个小店的门面装饰得异常生动；一面石墙上，几乎看不清的石头缝里，长着刺柏和八宝，八宝还开出几朵小得可怜的花，却也红得可爱。

旺盛的芙蓉菊

        阿波指着石墙说：“这些树怎么长得出来？居然还能开花！”

        我说：“一定有种子落到墙缝里了。”

        卢先生说：“有无数颗种子被风从平原上吹到了山上，吹到了这堵墙上。有几颗恰好吹进了墙缝里，恰好有几条墙缝里有一点尘土，恰好下了一场雨，雨水渗进墙缝，濡湿了尘土，有一颗种子发芽了，抓住了潮湿的尘土，慢慢地长了出来，就成了一棵小树。”

        阿波说：“这么多恰好，太巧合了吧！”

        卢先生说：“说巧也是巧。应该有大部分种子不知被风吹到哪儿去了，有些种子所在的石缝里没有尘土，有的有尘土但没有渗到水，有的长出来了但被路过的顽皮孩子拔出来了，只有这几棵是幸运的。要紧的是这些种子都有备而来，只要有合适的条件，比如恰当的温度，有水，它就会发芽，就会生长，新的生命开始了。发芽和生长，就是种子的本性。”

        我们边走边撫摸着粗

长着植物的石墙

砺干燥的石墙，仿佛要送给小树一点温情。

        阿波停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种子是植物的精华，有合适的条件，就会长出一株植物，开始一个生命。是这样吗？卢先生。”

        卢先生说：“是的。不仅一颗种子，就是已经长出来的一棵小树苗，一棵小草，推延到一只小动物，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呢？它们並没有自我意识到所谓的目的，但它们都在为一个目标努力，这个目标就是活着，用哲学的语言来说，就是存在。”

        阿波说：“好像有点玄虚。我们不要讨论哲学吧！太无趣了。再说，一棵树，一棵草，一只鸟，一条鱼，它们谁愿意死啊！这不是不言而喻的吗？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卢先生说：“如果我们顺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或许会出现一些有意思的结论。要不我们试试？”

        我说：“好啊！今天我们讨论了一个问题，生命的本质是存在。”

        我们通过一条两边是高墙的石道下山，看着长在石头缝里的树木花草，似乎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2023年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