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欲”心语
文/石岩磊
各门各派对“七情六欲”的解释都不尽相同,比较普遍的说法是,“七情”指喜、怒、哀、乐、惧、爱、恶等感情,“六欲”则是指人的眼、耳、鼻、舌、身、意的生理需求或愿望。对于“七情”我觉得总结归纳得很全面,而“六欲”好像不系统,也没有层次感,但又不知如何更好地对人的欲望进行界定。昨天读到一篇文章,提到漫画家丰子恺说“人欲有五:食欲、色欲、知欲、德欲、美欲。”便眼前一亮,大有茅塞顿开之感,可查了许多资料也未追溯到出处,大概作者是在假借名人之言吧。然而“五欲”的说法还是很精辟,值得反复盘味,我也对其进行了一番揣度。
“食欲”应该是“民以食为天”的变体,是人生存下去的基本欲念,“食色性也”,亚圣孟子的这句话足以确立“色欲”第二的位置,而对知识渴求的佐证就更多了,诸如《三字经》中的:“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孔子也极力推崇“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所以将“知欲”排在第三无可厚非。“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见道德是在满足基础生活条件后的人伦规范,也是法律法规之外的无形约束,可视为社会文明程度的风向标,位居第四实至名归。上述四个欲念完全在情理之中并不新奇,而且是逐步攀高的走势,让我倍感意外的是“美欲”被安排在了最高等级,细思后深感再恰当不过了。
对美的追求是人类最痴情的告白,既含有美味带来的口舌之欢,也有美景浸渍出的赏心悦目,还有美文激起的心旷神怡,更有音乐熏陶出的如痴如醉,人们在大快朵颐中尽享味蕾的狂欢,在曼妙的风花雪月里激情澎湃,在唐诗宋词的意蕴间流连忘返,在绕梁三日的韶乐中魂牵梦萦。美欲既可以是实实在在的感触,也可以是虚无缥缈的想象,可能是身临其境的真切,也可能是心猿意马的虚幻,但都会令人有飘飘欲仙的感受,将心融化为晚霞或凝结为晨露,生活因此变得多姿多彩,方使得我们在熙熙攘攘的尘世中望见一缕清风,不至于在污泥浊水里自甘沉沦和苦苦挣扎,从而有了顽强活下去的寄托与希望。
我便继续尽情地沉溺在美的韵味里,不由得想起马未都对美的四分法:艳俗、含蓄、矫情、病态。初读时还认为马老的想法是无稽之谈,可看完他的解释,我折服了完全赞同他的观点。马未都所谓的“美之四等”都有例证支撑,初级为艳俗,比如农村的大花布被单、流行歌曲等;中级是含蓄,例如缠绵悱恻的唐诗宋词等;高级叫矫情,毕加索的油画就是证明;顶级则称为病态,缠足、金鱼、太湖石即是典型。看来美到终极便会超出常规,像西施与林黛玉病怏怏的神态和维纳斯的残缺反而令人心驰神往赞美有加。难道美会慢慢脱离实际走入畸形吗?
也许这只是杞人忧天,正是由于丑恶与丑陋司空见惯,人们才要在厚重的雾霾里细嗅蔷薇,才会在“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希冀“柳暗花明又一村”,才期盼有“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奇迹出现。原来,美更多的是一种不灭的希望,似心底燃烧着的蜡烛,尽管泪流满面灯捻成灰,可闪烁的烛光成了我们坚强的理由与寄托,给了我们面对艰辛的底气。病态也便不是病,而成了美的高级形态,似是我们把汗水和心血酿成加饭酒,就着萝卜咸菜吃出了无惧风霜的豪气,又像小孩子们用粘泥的双手采撷来野花编织成花冠,男孩女孩牵手玩过家家的游戏一般。
马未都不是在丑化美,而是在化丑为美,在鄙陋的红尘中窥见美艳的瞬间,让美景蒙蔽住双眼,不再紧盯垃圾密布的池塘,而是放眼天边的云卷云舒,胜似闲庭信步悠哉游哉,也即把食、色、知、德等四欲渲染成瑰丽的山水画,升华为叫人神清气爽的“美欲”。无论“五欲”之说是否出自丰子恺之口,都无深入考据的必要了,只要言之有理,就应推崇备至,让食欲果腹,叫色欲怡情,令知欲填充空虚,使德欲大爱无疆,最终拿美欲修补残缺,人们便可在满是尘烟的俗世里掩耳盗铃似的欢愉了。
202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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