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心语
文/石岩磊
当别处的桃花大多凋谢了的时候,我家楼下的几棵桃树才刚刚开花,大概是由于羞于迟到的缘故,它们都卯足劲地要绽放精彩,3月21日第一批花蕾开始吐蕊后,便不断有红英被挤上枝头,给绿意渐浓的小区涂上了一团粉嫩的亮色,这繁花似锦的景象自然吸引来许多人观赏,我也在其中之列,而且是那种每天都要报到的花痴,但我很快就发现一个更痴迷的人。
他是位60开外的老者,棉服外面套着个带许多兜的迷彩马甲,手里举着半米来长的“大炮筒”,而且还背着专业三脚架,每天早上6点多就到树下拍照,中午11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有时傍晚还可再次见到他的身影。昨天上午,我实在是按耐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便凑近他隔着2米距离搭讪道:“师傅,您天天拍不腻吗?”我的话着实有些唐突,但他并没有被冒犯的不快,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透过厚厚的口罩不紧不慢地说:“这花早晚是不一样的,从不同的角度看也不一样,怎么能拍够呢?”
我便顺着他的镜头仔细地观察起那些屡见不鲜的桃花,真的有了新发现,这些看似形状颜色都没有差别的花朵,实际上存在很大差异,有的密密匝匝地聚拢在一起,有的形单影只地躲在一旁,有的娇艳欲滴似兴高采烈的孩子,有的花瓣零落如幽怨的弃妇,顺着阳光看到的是一片片粉红,逆着的光线见到的则是蝉翼片片。我也欣欣然地陶醉了,便拿起手机不停地记录着惊艳,又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人类和这千变万化的春花是何其相似?
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有的和蔼可亲喜上眉梢,有的一脸严肃不苟言笑;有人高大挺拔仪表堂堂,有人贼眉鼠眼猥猥琐琐;有的人宽宏大度十分敞亮,有的人口腹蜜剑笑里藏刀。我们在不断地与人交往中变换着认知,或是感叹于“世上还是好人多”,或是感伤于知音难觅,亦或是感慨于世事多凶险,于是悲喜交织成纠缠不清的丝网,我们便在网线上走钢丝般艰难地跋涉着,时时提防着勿要落入他人精心设计的网格里,交友不慎、遇人不淑的警报声常常在耳畔回响。
我们的心就攥得紧紧的,眼光随之变得狭隘起来,总是盯着阴暗处,唯恐那里会窜出恶魔吞噬自己,而忘了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不过是一些人心里有鬼罢了,是人们的贪念异化成了邪恶。我们小心翼翼地甄别着他人的心思,遇人、识人消磨掉太多的时光,而又在不断的邂逅、失望与愤恨中变得心灰意冷,感叹世事沧桑多无情,但阅人无数后,我们又开始回归,慢慢地把目光聚焦到自身,不再介意他人的肥瘦好恶,而是专注于自我的感觉,感知轻风拂面的温柔,感受亲人关心的温馨,峥嵘的世界也便退到远处,挂成了旖旎的山水画。
我的心思重新跳到眼前这位老“拍客”身上,他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一定是经历过无数的坎坷波折,见识过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所以才会气定神闲淡定自如,他应该不是在拍艳艳的桃花,而是在记录着自己的恬静,用镜头编织出满园春色的心语。我也受到感染,内心渐渐变得平和沉稳,没了草草按几下快门就溜的匆忙,没了眼花缭乱熟视无睹的心浮气躁,只是在左顾右盼中找寻着欣喜,一如自己幻化成了一朵小花,在春风里沉醉,在淡然间摇曳。
202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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