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碧岩寺

      三月的一个傍晚，闺蜜和我约了另外的朋友吃晚饭。下了潮惠高速凤江出口往东园行走一段路，便看到了碧岩寺的路牌。想到离晚饭时间还有一小段空闲，我便提议去走走，她也欣然同意。

      碧岩寺源于潮汕信仰民俗中有崇拜三教神祇的传统，集佛教、道教和地方神于一体，由碧岩寺、真君古庙、三山国王庙等组成，最早建于嘉庆年间。因此，这里其实是一处寺庙群，正庙供奉“三山国王”，偏厅供奉金身佛祖像，右座是真君古庙。据说，每年正月初五夜，潮汕地区很多车主都来到这里，祈求一帆风顺、路路平安。

      暮春的夕阳柔软温婉如一段织锦，我们伫立在寺庙的门口，感觉时光放慢了。这些静默的建筑，处处都透显了风水学的玄妙，透露出富含地域文化的神秘气息。熟悉的梵音，穿过山风悠然而来，让捉摸不透的思绪越过悠长的午后，与苍古的寺宇有了刹那的交融。似乎一瞬间，某种至真至纯的心光在我们的感悟中缓缓流淌。

      古寺前面是一座碧玉琉璃的天公亭，亭边的榕树冠幅广展，枝繁叶茂。树下各种杂草丛生，我细细看过去，倒还是有红花仙草在其中。潮汕人进庙拜神，离不开这些有特殊涵义的植物花卉。榕树被称为神树，而红花指的是石榴花，仙草也即是小槐花。红花仙草可谓是潮汕人心目中地位极高的吉祥物，“出花园”用红花仙草泡水沐浴，寿礼、供品或婚嫁的礼物上附上红花仙草以示辟邪趋吉。远行之前，父母会采摘来让儿女贴身带着，寓意平安吉祥。甚至，探病或悼念后进家门之前，用红花仙草浸泡的水洗脸，然后把水泼出门外，以求驱除晦气。如此这般，红花仙草可是寄托了潮汕人对天命的敬畏和美好的寄望呢。

      关于草木花树，英国诗人华兹华斯说，“春天草木中的一阵颤动，将比所有博学者，教会人们更多的道德善恶”。我也还记得哪一首诗中说到的，“栽培剪伐须勤力，花易凋零草易生”，说栽花不易，难见繁英满枝头，杂草倒是肆意丛生。而人性也大抵如此，妄念执著生根发芽的随心而动，远远超乎我们性灵的疆界。

      寺里的各种物件似乎都承载着沧桑与历史的记忆，我试图寻找这里在某本书里提到的清代三足阔口香炉等文物遗存所在，但对清代工艺美术和潮汕民俗没什么研究的我，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只是一个厅堂连着一个慢慢走过去，看看木雕神像和鎏金佛像，也看看过道里的酒瓶兰和鸳鸯茉莉。

      天色渐暗，虔诚的善男信女都已离开，我们也跟着走出来。古寺就在村边，傍晚的风吹来了一丝凉意，深呼吸，便能嗅到香火纸烛的气味，被风送来的一点草木花香，农家做饭的烟火气，甚至远去车辆的尾气……这些人间烟火在尘凡中五味杂陈纷至而来。

      槛内槛外，并没有多遥远的距离。

      有时候，我在街上，能轻易分辨出自己的同类。那些有输过了的神情的人。他们在公众场合是安静的，若是全场在开怀大笑，他也会合群地笑了，可是笑容里却总有隐隐的黯然。或许，受过的挫折、经历过的伤害还在心底，所以脸上很难再有全无顾忌的灿烂笑容，脸上的表情层次丰富……我明了那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有时，我觉得，输过了的人都活得很真实，更是刻意努力去认真活出人生无数种可能性。或许万物无不残缺而矛盾，正如明媚和伤痛花开并蒂。不能在神树下参悟禅意的我们，如何能淡然的把自己摒与世俗之外？

      庄子说：“人生天地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又或许，生命的无常，无不以生灭流转为常态，我们实在不应该执迷于某个地方的人和事而不自解其中。现实中的闺蜜和我，忙得透不过气来，只知道自己任何时刻都要和时间竞赛，和自己的惰性斗争。此时，偷得浮生一刻，人在古寺，禅意在读，读眼前语淡味长；禅意在悟，悟当下深远意旨。在云水随缘、了无牵挂中，在碧岩寺，在任何神祇庙宇，只要一心一念，见性真诚，都能寻找到清静禅悦的心灵家园，然后相视一笑，道一声“吃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