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尼科特总有一些让人惊喜的专业术语,比如之前提到的“够好的妈妈”、“过渡客体”,还有一个我喜欢的就是“母婴间隙”。
温尼科特用“span”而非“distance”来表达,说明二者的间隙不大,只是小小的一段距离。他认为婴儿和母亲之间、孩子与父母之间、个人与社会之间应该有个间隙。
社会心理学也有一个相应的词叫“心理空间”。坐电梯时,每个人都不愿意直视身边人,为了避免尴尬,看电梯屏幕上的数字或者其他。这就是心理空间的直观体验。如果不是受制于空间,比方说电梯、地铁、公交,谁也不愿意挨得那么近。太近了让人不舒服、影响安全感。
假定公园里不远的地方有好几处长椅,都空空如也。有一位女孩儿选择了一把长椅坐下等人,不一会儿她注意到一个陌生男人也往这边走来,随便哪把椅子坐下都没有问题,却发现他径直走到女孩儿身边坐下。虽说,长椅比较长,挨得不近,可女孩儿却浑身不舒服,不一会儿她就起身离开了。这就是心理空间。心理空间具有一定的主观性,也就是说每个人能承受最小阈限是不一样的。男女之间,一方觉得自然的距离,对另一方来说就可能是暧昧,闹出个自作多情来。
我们必须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制造一个间隙。也就是说,即便亲密也得有“间”,否则相亲相杀。人与人之间,哪怕是夫妻、亲子都得有边界,只有这样我们的人格才能健康成长。
其实,给双方一个自由空间需要一个基本前提,那就是信任。母婴关系的安全感受损,成人之后你可以观察到各种让人窒息的依赖和控制。没有基本的信任感,妈妈就像一个监控摄像头,24小时如影随形,孩子就会有一种被吞噬的感觉。
这些年流行一个词“直升机式父母”就是没有间隙的生动写照。“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小时候,读这首诗的时候,确实没有多少感觉。或许是自由尚存,所以找不到失去自由的感觉。这三年疫情,相信有不少人能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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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是这世界上最高级别的价值。一个人不能活自己,要么早就心死了,要么就以“死”抗争。原来北大心理中心徐凯文教授首提的“空心病”,就是指一些清北的学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这些孩子活在别人的期待中,活在鲜花和掌声中。入大学之前,有鲜花和掌声簇拥,掩盖了真相。到了清华北大,鲜花和掌声不在时,经不起审视。突然发现貌似自己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过,瞬间坍塌!我见过不少优秀的孩子,就因为这病了。
有些父母忧心忡忡地说,我家孩儿要是不管他,那他就完了。还真不见得!无论是一粒种子,抑或是动物的幼崽,在自然状态下,从来都是顽强生长。如同那黄山松!自然的力量超越你的想象。间隙,就像那土壤,从来没有说板结的土地能长庄稼,肥沃的土地向来都是松软的。
有人说,弗洛伊德有一项伟大的发明严重被低估,那就是50分钟的咨询设置。咨询中专业关系,就是让来访者体验一个不同于原生家庭的客体。50分钟内被尊重、接纳、理解、共情。50分钟恰到好处,否则时间长了,疲惫的咨询师也给不了高质量的陪伴。这种感觉,如同寒暑假,太长了父母就崩溃。疫情之下,体会更深,于是就有了欢天喜地送神兽归笼之说。所以,我最喜欢将家比喻成港湾,返航是为了补给,启航是为了远行。没有间隙的亲子关系,不利于人格的成长。我们成人工作累了,尚且还能回到家休整。如果把家整得像学校一样,没有补给,哪来的斗志昂扬?
所以,有时候我也感慨,有些家庭不如保险公司做得好。保险这行当,搞个陌生拜访太虐心了。每天的晨会还知道给员工打气,一旦补给之后,又打了鸡血一样出发了。家如果让人窒息,孩子容易离家出走。学校如果压力太大,孩子容易不上学。两头都不占,无处可逃,那就生病(心理病)。如果长病也不被看见,那就剩下极端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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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辉,青岛理工大学社会工作系副教授,已出版畅销书《学习好其实并不难》《其实你不懂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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