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的愤怒

我很无力，也很愤怒。或者说连愤怒都是无力的。

婆婆周一要做手术，切除脾脏和部分胰腺。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以为只是切除一个囊肿。

我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力的愤怒。婆婆的老公和儿子给她签字做手术，让医生为她切除。

她凭什么没有权利知道？她凭什么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要被人切走两个脏器？她凭什么没有权利知道自己患的是什么病症？她凭什么没有权利知道自己死亡的时间？！

我很愤怒，更多的是无力。我也不被允许告诉她本人，担心她精神上受不了。

婆婆很善良，很信任别人，很信任她的老公和儿子。

我不信任。

如果放在我自己身上我绝不会相信任何人，绝不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任何一个人处理。

我恨这些人利用了婆婆的善良和婆婆的信任。

而我自己呢？我也没有勇气与老公决裂去坦白真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善意的谎言”。

我很无力，上胸部填的满满的。义愤填膺。

我也恨自己，为什么把体检表给婆婆让她去医院做这个该死的检查！

好端端的就要被别人切掉两个脏器。

我恨这一切的未知。

为什么要改变呢？现状不是很好吗？

婆婆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症状，老公说她肯说出来，那一定是非常痛苦了。

我无力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没有力量面对一个病人无穷无尽的痛苦。

我也没有办法臣服于老公和公公做的决定，我总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是啊！婆婆还好好的，身体上一个都不缺，怎么会来不及呢？

可是谁又能预料未来呢？谁又能拿别人的未来去赌呢？

老公和公公选择了最常规的路：相信医生。即使不是最好的，即使赌注是婆婆剩余生命的质量和长度。他们也不会冒意料之外的风险。

而我真的没有力量，没有力量看着那样的生命慢慢的苟延残喘。

我愿意看到婆婆的笑脸，愿意听她唠唠叨叨的讲着张家长李家短，愿意她美滋滋的计划着未来的生活，愿意她看着公公着急的样子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愿意看她显摆她的每一件衣服每一件首饰。她是个爱显摆的人，是个可爱的爱显摆的人。她想要什么就会说什么，得不到就叹口气。她知道如何在顺从与自己之间取舍。

上周末在婆婆家，婆婆把她的宝贝一件件的全部拿出来给我看，讲每一件宝贝的故事。讲完了又收起来。

她拿出来过两次，上次是孩子小的时候去她家。

我看着她像孩子摆弄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我很心疼。心疼她的厚道，心疼她的善良。我心疼，也无力。这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事？

而愤怒，只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