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休时侯,走廊里静悄悄的,见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庄强径直走了进去,就见坐在椅子里的陶昂盯着水杯在出神,连有人进来都没反应。
陶昂的脸色黄中泛白,眼袋浮肿得像水泡,往日梳理得油光可鉴的背头,此时也凌乱着,整个人一幅熬夜没睡觉的衰样。
“老庄,午饭后,到我的办公室,有事需要你帮忙。”
想起饭前接到的电话,庄强便咳嗽了一声:“陶主任,找我有事?”
别说,今年56岁的陶昂真遇到难题了。
家里,他86岁的老父亲陶青言又在吵闹,嘴角都泛起白沫了,还在不停地嚷嚷。
吵闹的原因和几个月前一样:“我就不相信了,花钱还招不来人。你还当个什么主任,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别看老爷子的年纪大,说话挑刺挤兑人依然条理分明; 想避开他走人,后面就是一天十几通的电话玩命催。很快,就连陶昂的两个妹妹都叫苦不迭。
“哥,爸说他感觉孤单。我们说轮流着回家陪,他又不愿意。可咱妈走了这才多点时间啊,爸就想找人了,他怎么想的?”
“你嫂子和我多次去劝他,和我们一起住,他说啥也不同意,这不刚才又给来电话,我正在托关系找人,负责白天给爸做饭和打扫卫生。”
庄强的出声也打断了陶昂的出神。
“老庄来了,你快坐下!”他起身去关好门,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还要麻烦你再去家政公司,给我家老爷子......”
临出门了,听身后的陶昂又说了一遍:“要事先和人家说明白,我爸这个人心眼小。”
庄强实在忍不住就说了:“都找了好多次人了,我怎么觉得老爷子是有点怪呢?”
陶青言是怪,而且是从年轻时就有的怪癖。
许是小时候家里太穷还差点被饿死,陶青言穷怕了。尽管后来生活好了,可他又怕被别人沾光,所以他没一个朋友。
就连年节去走亲戚,他都恨不得能甩着十根胡萝卜去,带的礼品有小的不能送大的,能省就省。
“妈,你别难过,等我们长大能挣钱了,一定会把对亲戚的亏欠补回来。”每次陶昂兄妹看见妈妈流泪,都打心底里不认可爸爸的这种做法。
“你们都懂事了,为了你们三人,妈撑着也要过下去。”
每每想起妈当时的样子,陶昂都心酸不已。
陶昂的心酸不仅仅因为这些,更因他爸在妈生病后,那冷漠无情的表现。
妈因病行动不便了,需要有人看护,陶昂自己掏腰包出高价,专门到医院里找了一名专业的女看护,24小时吃住在家里。
“她说话拉呱都不行,脑子都跟不上趟。”老陶很快就开始挑人毛病了。“做饭就只会那么几样,我都没胃口了。”见老婆孩子都不顺着他,老陶又寻了另外的理由。
“陶哥,我不想在你家里干了。”女看护说话时面无表情,为什么?
追问之下才知道,老陶见自己的牢骚没起作用,就直接对上女看护了:见人洗衣服,他过去盯着关水龙,不能多用水;看见手机在充电,他马上给拔下来,说太浪费电了;
女看护实在受不了,出去在走廊里透口气,他更找到理由了,说人家现在会偷懒,以后会偷钱......
换第二个人的时候,陶昂明确告诉老陶: “爸,张姐是家政公司的招牌,服务的口碑最好。妈的看护费用我拿,家里的水电费我也出,食材我隔几天就来送。若是这次你还容不下人,以后你就自己来照顾我妈。”
老陶这才平静下来......
“你去问问小张,能不能来给我作饭?”老伴去世一个月了,老陶开口提要求。
“我问了,张姐不来,说她一个女人和你住一起,不方便。”
陶昂没有把张姐的原话说出:“我不愿意去照顾你爸,他这人心里光有他自己,你妈住那么长时间的医院,他都没去看过一次。我离开你家的时候,他还翻看检查了我的行李。”
“我不要男的了,粗心大意不说,做饭搞卫生也不行。”走了一个。
“她是外地口音,说话我听不太懂。”一个白天来做饭的大姐,又被老陶嫌弃了。
“爸,你还是到我家里住吧。我们上班时,就找人来给你做饭,下班了我们照顾你。” “不去!你们和我的生活习惯不一样。”
“爸,我们轮流着过来和你作伴吧?” “互相都影响生活,不好。”
“爸,白天送你去敬老院,有人和你玩,那里还有大夫,晚上去接你回家,这样行不行?” “真能说笑,我才不去呢。”
怎么就商量不通啊?陶昂觉得自己面临的这个问题,有点难解。
下班回到了家里,妻子在厨房忙着做饭。
陶昂把今天找人的事情和妻子说了一遍,切菜的妻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很认真地端详了陶昂一会儿,郑重地说:“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性为啥难易?因为本性太顽固,具有遗传性。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以后会不会也是老爸这样......”
妻子这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呢! 是啊!人都有老的那天,谁能知道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样?
把那些没出口的怨气又咽回了肚里,陶昂开始打电话联系朋友们,难题明天一定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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