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正室之侧,岂容小三鼾睡。我呀,就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应该忍下来的,不帮别人抓小三。
要不,也不至于弄得如此惨,当真的人模狗样。不管了,至少现在,反正我不是个人,我就是一条狗。
大雨滂沱,我被扔在一片密林之中,这里地属桐庐。全身湿漉漉的,胃里咕噜噜的,饥寒交迫的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好好活着,因为活着好好!
朝着一个方向,我拼命地奔跑,在一条三米宽的马路边,终于累得瘫倒着。
路边四周,草木茂盛,山气氤氲,一只只雀鸟倘徉地飞着、欢畅地鸣叫着,似乎找到了一个鸟的天堂。我无心于这美丽的一切,眼晴拼尽全力地睁开,因为我来自天堂,不想匆匆的路过人间,就去地狱报到。
幸好,一对年轻夫妻开车经过,救下了我。后来,知道他们是来乡下老家度假的。
“我抱着它吧,它身上又湿又脏,欣月,来,给我。”年轻男子张臂伸手迎着,眼里满是爱意。
“没事,这流浪狗,真可怜!”
“可你有孕在身嘞,听话,乖!”
欣月只好把我小心翼翼地递给男子,一边轻轻抚摩着我的头。
毛发上的雨水顺着发丝滴入眼里,和我满眶的泪水融为一体,忍不住,滴落一滴泪珠,揉杂着雨里清新的空气,与路边草木的清香:如此,人间也不错嘛!
“爸妈,快点,天快黑了。”车里后座探出个头来,是一个幼童,嘴边沾着口水,朝我呲牙咧嘴,右手一撇,做个扇耳光的动作。
2
天黑,一回到家,欣月就安排丈夫焕明:用干毛巾把我身上的雨水擦拭干净。然后,端来一小盘切好的肉片和一碟水,我三下两除二就一扫而光。
晚饭后,三口之家就开始学习。焕明诵读,欣月听书,儿子轩泉有点不耐烦地读唐诗,时不时朝向我,或瞅我两眼,或吐舌头,或做鬼脸。
原来,夫妻俩一有空就学习,是在做胎教。胎教的内容有诗词、音乐、英语、笑话等等。我旁听着,也受益匪浅。
某天,六岁的轩泉爬到屋的平顶层,从上甩下一只鸡,鸡使劲扑腾着翅膀。鸡吓得咯咯咯地叫,轩泉却哈哈哈地笑。我见状,跳起来去接一下鸡。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无道,鸡飞狗跳。
他虽是我的小主人,我都不想搭理他。
几天不搭理轩泉,他却嫌太岁月静好。某天,他却一把抓住我的头毛,气嘟嘟的来到欣月身前,轰的一声把我扔在地上,说:“妈妈,‘家’是什么?”
欣月只微笑,哄哄生气的轩泉。
“‘家’的意思,家就是family。Fami|y就是father、mather,I love you。爸妈,我爱你,这便是家,可是你们不爱我!”轩泉委屈地噘着嘴。
“泉儿,你看‘家’这个字,宝盖头下一头猪。幸福的家都会把猪当宝贝,何况像泉儿这么聪明的孩子呢?”
欣月张臂伸手抱起轩泉,亲吻下额头:“乖,宝贝,妈妈爱你!同时,我们也要对狗狗好。”
轩泉终于笑靥如花。
“给它取个名字吧,妈妈。”
“它那么黑,叫它墨墨”
我却哭了,转身,没让任何人发现我的泪水。不由想起往事来。
3
原本我是一个人,天上的仙人。
第一届天堂宇宙马术大会上,玉皇大帝问了众仙一个问题:“马术冠军,到底是人快,还是马快?”
有的说是“人快”,有的说是“马快”。
只有我别具一格,“不是人快,也不是马快,而是拍马拍得最好的最快!”
话一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随即就统一静默下来。
我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大家笑了不该笑的笑。
只见玉帝恼羞成怒,剑眉一挑,出口即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然后,我便被上仙施法变成了一条狗。祸从口出啊,嫌话多,便不让讲话,只让我“旺旺旺”的说好话。
从此以后,玉帝对我白眼相向。
一次,玉帝老儿偷偷跑到广寒宫去,皇母娘娘让我“旺旺旺”的朝月宫狂叫,太阳金乌神知意,笑得眯了会眼,于是,月全食了,人间管这叫“天狗食月”。
因而,众仙给我起了个名,叫哮天犬,连天帝都敢叫嚣的狗。
倒霉运像桃花运一样缠上我,情理之中的事,一丁点儿也不意外。以前,不是帅气的天蓬爱跑广寒宫,后来,就变成丑丑的猪。我反正是狗狗了,还能被整出什么名堂来?
没承想,要对我天打雷劈,没想到啊!
众仙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主人闭一只眼还睁着两只眼,他帮我求情:
帝君,这只死狗用雷劈,不是太便宜它了,死的痛快,不如生的煎熬,让它去人间吃吃苦头吧。
玉帝老儿居然同意了。
眼不见为净。不见还挺好。
在十二生肖里,天蓬排倒数第一,我排倒数第二。在一个不受待见的天堂,就是地狱,不如去人间耍耍。
4
于是,我便被贬落人间,成了一条被剥夺三生仙术的狗。幸运的是,能遇上有情有义的人儿。
“泉儿,我们过几天得回杭州。”欣月抱扶着愈发大的肚子。
“那会把墨墨带回去吗?”
“当然,你是泉,白水;它是墨,黑土。万物有灵,你爸爸说当儿子养的。”
我竖着的耳朵羞得耷拉下来,高兴地左右摇着尾巴。
午睡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
轩泉一直俯卧着,而且口水直流。这是将来得溺毙的兆头。
我很担心,可又没法子。主人那么待我好,我又回报不了什么,于心有愧。
我能做的,忠诚,听话,不吵闹。
欣月和焕明一起散步,都会带上我。我都会跑到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三个考量:其一,不想吃“狗粮”,在家里狗粮吃得饱饱的;其二,在前头,当当先锋探探路;其三,不想被路人在两主人的性别前冠我的名,这是最重要的。
可是,在这个兆头前,我无可奈何。怪自己说不了话,也写不了字。就算写出来,也是“鸡爪文”一般,没人认得。
更何况,这是天机。
破天机,我得丢命。不破天机,轩泉必唔呼哀哉。
5
几天后,主人一家回到杭州的家。我又回到了“天堂”。
以前,在天堂,我过得不快活,现在,在人间天堂杭州,我心下是快乐的,可我也很忧心。
安静的日子,波澜不惊。主人都如常的工作,如常的胎教,散步也带着我。只是待我方便之后,就立马回家。
小区里的狗狗数量急剧减少。在养狗人的口中得知,杭州正严管犬类。
在家中,时不时听到同类的惨叫。
我担心自己的命运,可主人深情待我,供我食,留我居,更让我学到诸多道理。如此想来,不免忧伤。
夜睡时分,四下安静。我便悄悄溜进轩泉卧室,他还呈个“大”字俯身睡着,口水直流。我把轩泉翻转身来,不一会儿,他又睡姿如初,我只好又翻转过来,如此反复。
轩泉倒是睡得沉,任我怎么翻转都未尝醒过来。
从此,我夜里就帮轩泉翻身,白天才睡会。
主人疑惑:墨墨是不是生病了,瘦得不行,还白天老犯困。
某日,我在熟睡中,被主人悄悄送到了西湖边一家宠物店。
“狗狗没什么病,不用担心。”宠物店老板说。
“那就好!”焕明微笑说道。
男主人抱着我,快步走到不远处的自家车边。
“老婆,泉儿呢?”
欣月呼的猛醒,“刚才还在后座坐着的,我太困,眯着了。”
我挣脱跳了下来,一溜烟跑到西湖边。
循着气味,从断桥经白堤,跑到曲院风荷,又沿着苏堤跑,我后面,多种制服的人喊着追着。
我想不通,杭州都能容得下善良的蛇,却容不下温驯的狗。
在闻不到气味的西里湖边,我纵身跳下去,不一会儿,就见到在水中挣扎着的轩泉。快速游过去,扯着他。
还好,我事先撒了泡尿在轩泉的两双鞋子里。
把轩泉奋力向上一顶,直到推到安全处。一众人呆呆地站立,在脱帽致敬。
6
我的视线渐渐糢糊,从没体验过的是:呼吸和心跳得用很大的力气,一股力气涌过,再无后续的力气补上。
见到轩泉口中迸出一大口水,我终于安然寂静在满满的黑暗之中。这黑暗无边无际,这黑暗从古至今。只是我的心中尚存温暖,人世间情谊的光明之温、善意之暖。
不知多久,我得喝孟婆汤,咽下了大口,留下小口含在嘴里,终不想忘记全部。
慢慢地感觉四周黑暗渐消,寂静顿减,温润在一片舒服之中,像惬意地睡在天云上面,慵懒地晒着太阳。
某日,突然生了变故,仿佛从天云急速堕入土泥。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经历过天上的快,也体验过人间的慢,可这种速度让我心生恐惧。还有被挤压的不可名状的痛苦。恐惧和痛苦瞬间瓦解我身心灵的防线,于是哇哇大哭起来。
记忆快归零的脑子,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那是依稀如故的声音,那是心灵深处的声音。
“爸爸,弟弟肉嘟嘟的,好可爱呀!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
“大名还没想好,先取个小名。只希望不要像你一样,混世小魔王!”
说话的男子喜极而泣,顿了顿,又说:“以前养个狗当儿子,现在生个儿就叫狗子吧。”

灵感来源,反其意写篇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