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敛起自己的在意,重新回眸看着她。此时的吕清盈长发散落,脸上不知从何处沾了黑灰,几条青丝抚着,黑灰便没那么突兀了。双眸被泪水洗得晶莹,额上一块淤青虽有些格格不入,但也衬得她娇弱可怜。她的手在披风下紧紧拽住,身子倚着床壁,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这样的女子,即使脸上被染了色,也比灵犀还美上三分,若是真的沦落风尘,只怕暴殄天物了。
“可能下地?”
吕清盈点点头,刚起身,浓重的眩晕将她重新摔回床上。冷华林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身子。
“哪里不妥?”
她摇摇头,轻声道:“就是头晕。”
“你坐好,我让人给你看看。柯南,进来。”
柯南刚进门,一见她这副模样,立刻奔了过来:“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联想到此地,他立刻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眉头霎时凑到一起。
“没事,被人打了两下,歇会就好。”她笑了笑,应道。
“四小姐,让属下给你看看。”无需冷华林吩咐,柯南便自己为她探起了脉。
“四小姐,身上可还有其他伤?”
“没了,就是头被人敲了两下。”她把头倚着床壁,借此撑起还有些晕乎的脑袋。
柯南想为她查探一下伤情,势必会有所触碰。他抬头,看向了冷华林。冷华林让出半步的距离,算是应允了。
柯南起身,手指穿过她的发间,轻轻探索着。
“嘶~”他的手探至后脑勺,刚碰触到一个隆起的打包,她就发出了呻吟。
“没有大碍,只是要静养一段时间,待血块消散即可。”
她点了点头,屋里的血气加上眩晕感诱发了恶心的症状,她立刻捂嘴,干呕了几声。
此时附近的小鬼游荡了过来,徘徊在门边。
“回去吧。”活人不便与鬼神接触,还是快些离开比较好。
柯南顾及男女有别,退至一旁,吕清盈只好扶着床壁自己起了身。单薄的披风没能遮住里面的褴褛,倒是便宜了冷华林。见她艰难地起了身,他把剑递给了柯南,自己上前扶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
“我……我自己可以走。”她藏在披风下的手,无力地推着他的胸口。
“等你挪回去,天都亮了。”
冷华林无视她的娇羞,抱着她走了出去。他走到门口,见到了一只在旁边徘徊的小鬼,定了定。自从重伤醒来,他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些年见多了,他也意识到,这些就是前来勾魂的小鬼,想必是自己刚杀了三人才引来的。他本不信鬼神,但亲眼所见,不能不信。此刻他并不想跟它们打太多交道,稍一驻足,便立刻离开了。
石仑石易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立刻上前。吕清盈依在冷华林的怀里,让这两兄弟看傻了眼。两人相互一望,闪过一丝诧异。自他们跟在冷华林身边,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关怀。自家庄主哪根筋不对,竟然从青楼里救人?
“柯堂主,庄主这是……”石仑见他走远,小声问道。
“别多事,闭紧你们的嘴。”柯南吩咐道。
“是。”后头的两人只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默默低头,没察觉到柯堂主的那丝欣喜。
途中吕清盈迷迷糊糊地说自己不能这个样子回去,冷华林只好将她先抱回自己的房间,差柯南向琉沙楼里正为她着急的刘安平夫妇报了信,说是遇见几个好友,今夜不回,顺手还从她房里带了一套完好的衣服回来。
冷华林将她放在床上,略微考虑了一下,还是动手,帮她换上了一套完好的衣衫。他用帕子擦去吕清盈脸上的乌黑,将她的真颜渐渐显露出来。那些乌黑,是她刻意将自己柔和的线条藏了起来。
远远的瞧她,不过觉得清秀,因她带有男子的英气,倒和身上的男装相配。原来在这掩饰之下,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螓首蛾眉,双睫静卧,唇若粉樱般娇嫩,脸颊微有些消瘦,不施脂粉,却是惊为天人。
她的身份,再次引起了他的好奇。
此时已是子时,冷华林负手站在窗边,等候柯南。
“庄主。”柯南朝他的背影,一礼。
冷华林转身看着柯南,问道:“你叫她‘四小姐’?”
柯南点点头:“是。”
“哪个府里的?”
“宁州城吕府。”
“宁州城吕府?那个掌控逐龙江一带水路的盐商?”
柯南点点头。
“吕府……四小姐……嘶~她不是嫁给葛岳泉了么?”他还记得,自己在葛岳泉新房外还站了许久,看着葛岳泉和他的新婚娘子亲热。
“嫁给葛岳泉的另有其人,这位才是真正的吕四小姐。”柯南也是和北风闲谈之中,才得知他家少主在外面干的好事。
“这是怎么回事?”冷华林对这位真正的吕四小姐十分有兴趣。
“具体的事情,属下就不知情了。”
“那你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
柯南低头,说道:“……以前,北风跟属下提起过。”
北风这个名字,自五年前冷华林重伤之后,在寻萝山庄成了禁词。
当年他们在外遇险,若不是北风带着九名兄弟与敌人纠缠,在那样重伤的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一个人活下来。等其他兄弟赶到时,密林已是空无一人。只有地上大滩的血迹,证明曾经发生在这里的壮烈。他们寻遍方圆百里,却不曾看到任何兄弟的尸身。唯有几块散落的碎布,让人知道他们曾在这里战斗。
“北风”这两个字,成了他心中的刺。任何人只要提起,都能刺激他发疯般地去打探关于北风的任何消息。因此,老庄主便下令,再不准提这两个字。
醒来后的冷华林一直执着于为北风和其他兄弟报仇。可他根本记不起对手是谁,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在他面前将他的兄弟们一个个击倒。尽管如此,他还是四处追踪当年的袭击者,只是至今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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