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xiety

    第五天

“1,2,3,……10，唔……”他看起来满目轻松。

“对不起，又弄疼你了”她慢慢松开牙齿，整个人团缩在一起，翻了个身，移开环着她脖子的胳膊，瞥见那两行红印有点过意不去。

“没，只是你的睫毛碰到了我的胳膊，有点痒”他笑了笑，耸耸肩随手关掉了闹钟。

“我决定弃疗，本来就不该答应你这种幼稚的想法，‘anxiety disorder’在心理学上是绝症，你想锻炼我的忍力，但我可不想毁了你胳膊”她望着那缕非要透过窗帘缝隙射进屋子的阳光发呆。

“已经五天了，再坚持一下”

“真倔强”她小声嘟囔。

“啊？”

“看，阳光，窗帘都这么严密了，这缕阳光怎么还能挤进来，真倔强!”

他想这阳光着实像她一样，他的心都那么满了，怎么还会放她进来。

第八天

“1,2,3,……20，oh……”他忍不住用右手摸摸被她咬的地方，“真厉害，这次比昨天多了五秒”

“疼吗”这丫头也是憋到了极限，头皮都有点发麻，

“没事，加油”

“你不觉得我是个怪人吗？”

“不，你是我的病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你是第一个看我走进男厕所手舞足蹈不发出鄙夷之声的人，竟然还抱我出去”

“我知道，你讲过了”

“因为我可觉得你是个怪人呢”

“为什么”

“你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不会嘲笑我，也不会害怕。我每次狂躁起来，都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做什么。小时候我是孩子王，每天好多人围着我，我带着他们玩。上了高中以后，每天晚上就会心跳加速，不想要在屋子里待着，我也没在意，后来不知怎么就严重了，会把看到的东西往别人身上扔，和别人意见不一时，哪怕感觉自己能接受，但还是会抑制不住喊出来，像是疯了，太可怕了!后来我就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待下去，待久了大家就越发证明我疯了，你能理解从人群中央一下子被甩出圈外的感觉吗，大家都不要我了”

“我知道，你都讲过了”

“可是你一直没回答，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还记得出差回来的那一天，他下了飞机去找厕所，看到这个丫头在男厕所里蹦蹦跳跳，第一感觉是行为艺术，但是总觉得艺术不应该这么玩，加之旁边的人说话太难听，就下意识蒙住她的眼睛抱她出去，她挣扎的很厉害，但总归没有那么大力气，他在空地放下她，她不理他，继续手舞足蹈。他更确信这个姑娘对艺术痴迷到一定境界了，却也不以为怪。对他而言，这年头，肉眼看不到的怪才是怪。过了大约三分钟，她停了。顿了顿，她想跑开。他拉住她的小手，“喂，姑娘，我虽然搞不懂也不反对你们年轻人的艺术，不过可别陷得太深”

“艺术？不好意思，刚才我犯病了，别见怪。焦虑症。”他松开了那个小手。

“对不起，我不太了解，还妄加评论”

她哭笑不得。

“你家在附近吗”

“没，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你……”

“我流浪到这了，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个手紧张地摸摸衣服角

“那，跟我回家吧”

“啊？”

“跟我回家，我一个人住”他又拉起了她的小手。

她默默跟着。好像也没有好的选择了。

“喂，说呀”她拉回了他的思绪。

“额，没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不过你既然说我是怪人，怪人当然要治疗怪人”他想大概因为她像阳光，照在身上刺眼是真的，温暖也是真的。他也能理解被甩出去的感觉，近几年，他爬的位置很高，被很多人背叛，遗弃，他也伤害了很多人，他有时候想他带她回家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孤独了。

“好吧”她拿被子蒙起头，睡觉。

第一百天

“1,2,3,……60……”

“你怎么不数了”

“都六十了，你的病好了，你能控制自己了”

“可是才一分钟啊”

     他用伤痕累累的胳膊摸了摸她的头“这一分钟是向别人证明你没疯，剩下的时间还是做你自己不好吗”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当然”

她抬起身子咬住了他的嘴巴。

Anxie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