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作者自述,他在医学院读书期间学到很多东西,但是不包括死亡。对于衰老、衰弱和濒死,医学院的学生们一无所知,教科书也几乎只字不提。这个过程如何演变、人们如何体验生命的终点,对周围人有什么影响——这些问题好像都无关宏旨。在学生们看来,教授们一门心思地教导他们如何挽救生命,以为那才是医学教育的目的,眷顾垂死的生命完全是一个"界外球"。
学生们全力聚焦于知识的进步。他们知道如何表达同情,但是完全不能确信他们懂得怎样进行恰当的诊断和治疗。他们上医学院是为了了解身体的内在运行过程、身体病理学的复杂机制,以及人类积累的阻止疾病的许多发现和大量技术。初次之外,学生们不曾想象需要丰富社会、心理、文化方面的修养。
现代科学深刻的影响了人类生命的进程。跟历史上任何时代的人比起来,人类活得更长、生命质量更好。但是,科学进步已经把生命进程中的老化和垂死变成了医学干预的科目,融入医疗专业人士"永不言弃"的技术追求。而医学事实上并没有做好准备去阻止老弱病死,这种情况令人担忧。
濒死的情形十分复杂,生命此时能否获得有品质的复苏,医生并不敢妄断,因为人们对于生命的最后阶段还比较陌生。目前,在美国和整个工业化国家,对高龄老人和垂死者的照顾已转由医院和疗养院来负责(过去由家庭和宗教机构承担)。于是,医院成为起死回生的地方。作为医生,对于医院却有着另一个角度的理解。作者震惊的是眼见良医妙药没能让病人恢复健康。当然,理论上医生知道一部分病人可能会亡故,但是,面对每一个实际的病例,死亡好像都不应该发生,都是一种意外。一旦失治,医生们奉行的战胜一切敌人的信念似乎就被打破了。
其实,患者死亡并不代表医生的失败。死亡是极正常不过的现象。死亡可能是我们的敌人,但是,死亡也符合事物的自然规律。在抽象的意义上,作者当然知道这些真理,但是,医生缺乏具体的认识——它们不仅对于每个人是真理,而且,对于医生面前的这个人,这个由医生负责治疗的人,也是真理。
《最好的告别》一书讨论死亡的现代经验:作为会老、会死的高级动物是怎么为自己的生命画上句号的?医学如何改变了死亡体验却又无法改变死亡的牌局?我们关于生命有限性的观念产生了怎样的迷茫?
无须同临终老人或生命末期的患者相处太长时间,我们就可以本能地意识到,医学经常辜负其本应帮助的人们。我们把生命的余日交给治疗,结果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让这些治疗搅乱了我们的头脑、削弱了我们的身体;我们在各种机构,比如疗养院和监护室,度过最后的时光,刻板的、无形的惯例使我们同生活中真正要紧的东西相隔绝。我们一直犹犹豫豫,不肯诚实地面对衰老和垂死的窘境,本应获得的安宁缓和医疗与许多人擦肩而过,过度的技术干预反而增加了对逝者和亲属的伤害,剥夺了他们最重要的临终关怀。人们无法回避一个问题:应该如何优雅地跨越生命的终点?对此,大多数人缺少清晰的观念,而只是把命运交由医学、技术和陌生人来掌握。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死亡可能是一个敏感而忌讳的话题。作为医生,作者深知生命是一条单行线,一步一步走向衰弱的死亡、生老病死的进程不可逆;但对于大众来说,有人会感到惊骇。无论怎样小心翼翼地措辞,仍有很多人觉得这个话题太残酷,可能会让人们联想到这个社会准备舍弃病人和老人。其实,恰恰是因为我们的文化拒绝接受生命周期的限定性,以及衰老与死亡的不可避免性,我们的末期病人和老人才会成为无效治疗和精神照顾缺失的牺牲品。好在我们的社会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待解决的问题,我们正在为生命的末期关怀开辟安宁缓和医疗(临终关怀)的新路径。到那一天,生的愉悦与死的坦然都将成为生命圆满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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