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读冯骥才的《苦夏》一文,“这一日,终于撂下扇子。来自天上清爽的风,忽吹得我衣袂飞举,并从袖口和裤管钻进来,把周身溜溜地抚动。我惊讶地看着阳光下依旧夺目的风景,不明白从前那个酷烈非常的夏天突然到哪里去了”。
我也非常期待这种告别苦夏的感觉啊!这个极端高温持续的夏天,闷热像是有着重量一样,向我们能够承受的极限压下来。沉重的热穹顶笼罩着一座座城市的上空,没有风,没有雨,气流凝滞,异常湿热。人人汗流浃背,全身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头昏脑胀,身体沉重,困倦,气短乏力。这个时候,多么渴望秋天迈着轻快的脚步走来。秋风吹爽,天高云淡,飞得太高太远的一行秋雁,从白云之上,传来一声声渺远的雁鸣。高高树枝上的叶子,被飒飒西风吹得沙沙作响,轻快地在半空回旋着,掉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金黄,红橙,绯红,棕褐,无尽的秋色斑斓,无尽的层林如染。
其实现在已经入秋了,马上就到秋天的第二个节气“处暑”,处暑即为“出暑”,是炎热离开的意思,一般来说,这时三伏已过或近尾声,初秋炎热将结束。可截止目前,无论大江南北,暑热仍然没有退场,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持续的高温闷热天使人透不过气来,不知道这种酷烈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憋闷沉重之感,可能还来自于时世之艰难。在过去的三年里,各行各业都在疫情中艰难求生,很多企事业单位在裁员降薪,每个人的就业都面临不确定性。时代之下,没有独善其身的行业,但有幸存的个体。于是,人们群起退向保守、稳定,为了考公、考编、考研上岸,竞争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世局如此,人人心中蒙上了一层越来越沉重的阴影。
天真、轻快、愉悦,好像只是属于儿童时代的,长大之后,真正遭遇的人生,总是比我们曾经设想过的要沉重得多,无论选择哪一种人生,无论怎么选。总有一天,当生活以生猛的模样全部暴露在我们面前,显示出令人无法忍受的沉重的本来面目时,除了苦苦忍耐和熬过去,好像也找不到什么解决方法。
不要说少年情怀总是诗了,在卷到极致的情况下,一个人可能还未及成年,人生就已经很沉重了。一个个空气混浊、汗味浓重的中学教室中,默默无语、埋头刷题的中学生,就像一头头向生活低头的奶牛。老师和父母的期望只是通过教育挤出哗哗的分数之奶,而学生被大量程序化的反复练习,毫无意义地被折磨得近乎麻木。到了放学时分,冲出校门的这一群群两眼无神、一脸青春痘的校服少年,背上的书包沉重得令人咋舌。从古到今,中国人始终把子女教育看得太过沉重,好像没有读好书就等于自毁前程。书包之重,只是中国少年将要面对的人生沉重的伊始,后面他们还将遇上更多更多,更沉重、更复杂的人生际遇和境况。他们还要应对灾难不断、突发事件不断的时代,未来时代肉眼可见的充满了动荡不安。
在中国,任何超脱飞扬的思想都会砰然坠地的,因为现实的引力太沉重了。虽然中国最近一百年的历史,就像一场大扫除,一个忙着搬新家的国家。然而,在一轮轮浪潮过后,这个国家也没有太焕然一新,它灰暗而深厚,那么多的曲折,那么多的褶皱,显而易见的历史感依然沉重得令人窒息。
又是新的一天,高温依然继续的一天,烈日无情的炙烤下,许多人拖着沉重的身子,又开始在路上匆忙来去。疫情让个人与社会都背上了沉重的负担,气候变迁的威胁也迫在眉睫,现实生活的无奈,谁也不会比谁更多或更少一些。
让棉花糖般的秋云,
在静息着的大地上飘扬;
寥阔的无声的田野,
闪耀着秋露的清凉;
秋溪在峡谷的阴暗处潺潺滚流,
高山之上,丛林深处,无边黄叶萧萧而下。
让流汗的夏天在季节中远遁,
秋的日常表达是天高云淡。
宽广绵长的秋风,柔软如水的秋风,
数万里翻山越岭而来,飒飒地,
从每个人的脸上吹到心上。
让絮语的秋雨,将漫山遍野罩上一层雾,
扎在大地毛孔上的秋草,悄悄黄了一山坡,
你听到大地幽幽的歌唱了吗?
绿色的旋律,是从草木的喉管发出的。
渴望秋天迈着轻快的脚步走来,
用怡人的气息让每个人变得从容,
轻快得就像是在童年时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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