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中午十二点,艳阳高照,天空是浅浅的蓝色,没风,很热也让人很烦躁。天上那几朵薄得和木棉似的云朵也有气无力地漂浮着,许久不见动一下,睡得比入禅的老乌龟还死。
“烦,很烦,非常地烦。”这是李蒙吉此时的心情,糟糕的心情碰到不解人意的天气只会加倍的催化不良的情绪。
李蒙吉靠在SM新生活广场天桥下的柱子旁,一边躲避着阳光的毒害,一边无聊的打量四周。“人可真少啊,能消暑的清凉妹子们也躲着消暑去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联系人上面只有两个电话,一个不用打了,一个不敢打。尽管已经习惯了,但还是觉得无比凄凉。李蒙吉是个孤儿,不知父母,不知家世,甚至不知来历,就在18年前突然出现在厦门,无踪无迹,谁也说不清楚由来,幸好被当年路过的老教师收养。其实李蒙吉心里一直很感激老教师的,他知道,尽管现在的生活不如意,但是生活却不黑暗。
一说到生活,李蒙吉都忍不住要骂天了。他的生活一团糟,不是他太蠢,而是世界太邪门。李蒙吉知道自己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智商高、早熟,且心智坚定。别的孩子还在呀呀学语,他已经能流利说话;别的孩子还在掰指头算数,他已经把小学知识学完;别的孩子还在头疼英语单词时,他不仅学完大学英语还通过看影视作品自学了日语、德语和俄语。可为什么这样一个自带BUG属性的人,一个本该活成被人羡慕、被人崇拜、被人嫉妒的“别人家孩子”的人,却生生活成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是个毫无存在感的“隐形人”。真的是太邪门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潜意识总是拒接表现自我,不断淡化存在感,无论学校里有什么事想的也是是“好麻烦,不要找我,不要看我”之类的消极想法。李蒙吉敢肯定:从幼儿园到高中,没有一个人会记住自己,无论是老师、同学,甚至是时刻关注自己学生的班主任。这不科学啊,真是太邪门了!
李蒙吉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哦,除了被老教师收养时除外。知识学了那么多,却表达不出来--奖学金没了;理科明明很厉害,却算不出来--大学考砸了;内心满满的言语,却说不出来--妹子也不再回头了。天啊!这是何其悲壮!没了,没了,没了!剩下的只有自己,还有口袋里的二十块钱。“关键时刻一定会掉链子”,这是李蒙吉总结的人生第一定律。李蒙吉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在用这辈子的运来还上辈子的债,不然怎么这么倒霉,难道上辈子自己娶了老天爷最爱的小女儿却出了轨,然后老天爷怀恨至今拼命整自己。“没道理啊,我这么专情的人怎么会移情别恋,老天爷的女儿一定很美,美得满天彩虹,这样的人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所以肯定不是上辈子的孽!”想了又想,李蒙吉得出这个结论。但是,这么一个悲催的人却丝毫不引起周围人的关注,太奇怪了。“即使掉了再大的链子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也找不到倾诉的人”,人生第二定律,赤裸裸的孤独。
将手机收入口袋,转身看着柱子银白墙面上模糊的身影--一米七七的个子,面容坚毅,剑眉星目,鼻如悬胆,一头齐额短发,再配上微微上翘的自嘲嘴角和方框黑边眼镜。“这小子真帅!”李蒙吉故作深沉状,用右手中指推推眼镜,冷冷地说道。自己是个隐形人,偶尔做做中二的姿势来嘲笑自己这么羞耻的事也没事,反正又不会有人注意到。要是能将运动鞋换成皮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起毛的白色T恤换成修身深蓝色西装,再梳个酷酷的发型,那绝对是行走的荷尔蒙。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李蒙吉本来长得就不差,又长年累月严格训练自己,一身肌肉,倒三角,八块腹肌,人鱼线,有肉却显瘦,健康的小麦肤色。这身材连健美先生都羡慕嫉妒恨,但是,这些没有人知道的。
“嘶,疼疼疼。”右手臂传来的阵阵痛感让本来就不爽的心情更糟糕了。最近疼的有点频繁啊!李蒙吉的左手腕内侧有个蛇类毒牙状的伤痕,据老教师说这个伤痕在他被发现时就有了。这一点都不酷,李蒙吉从小就讨厌这个伤痕,从心底里厌恶,毫无来由地厌恶。
甩甩左手,驱赶下疼意。抬头看看天空,蓝蓝的,太阳没有丝毫要偷懒的样子,白云也一副我不行了的架势。算了,倒霉,只能顶着阳光前进了,毕竟人生总要向前进的,无论多困难,时间是不会停止等候的。好在嘉禾路两边绿化还好,绿化的树够高,能挡住不少阳光,往前一点的SM城市广场站就有好几个小吃摊可以解解馋。看,有时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李蒙吉沿着人行道慢慢向前走,一边左右张望着,一边观察着行人。因为李蒙吉的方向是逆向,所以碰到的行人多是面对面的,这样正好方便他观察行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无聊的趣味,记忆里好久了,好像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自己就总会无意识的观察分析周围的事物,特别是人的各种行为。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自己竟然觉得很有趣,潜意识里为这种行为感到兴奋,这比玩具有趣多了。对一个七岁的小屁孩来说这是何其不正常呀,小屁孩不是应该对玩具、恶作剧感兴趣吗?李蒙吉深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然后继续我行我素,不,应该说走火入魔,因为他开始总结观察的结果,并实行实际行动来实验证明自己的结论,一次又一次地实验、观察、行动再实验。简直变态了有木有,这嗜好简直就是在往犯罪界里走啊!但奇迹的是自己还是那个自己,根本就没有往坏的方面发展,仅仅是把它当作和语文数学一样的科学知识。更变态了啊!能这么心安理得、毫不羞愧,李蒙吉表示已经无法言语了,通俗说,自己都对自己无语的人是多么精神分裂。
这样做的好处是人更加理智了,别人的任何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骗不了李蒙吉,在李蒙吉面前,谎言比真话还真。但坏处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人生从此无趣了。当你能一眼看透事物本质,久而久之,就会产生智商上的优越感,然后开始藐视其他人,进而藐视生活上一切事物,甚至藐视整个社会秩序的膨胀心态。人一旦看得过于透彻就会过于偏激,过于偏激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注定孤独一生。其实,李蒙吉很痛恨自己的智商,如果自己不怎么聪明、理智的话就不会现在这么孤单了,脱离人群生活的人是悲哀的。
“哟,公交站一如既往的人多啊,我讨厌人多”。看着一大群人在挤着,李蒙吉不禁缓缓脚步,往靠边走,尽量离人群一段距离,又是这种无形的感觉在作祟,催促自己保持距离,保护自己。这种感觉真是太阳了,厦门的公交这么忙,人这么多,不去挤的话怎么上学,怎么出门,偏偏这种感觉还很强烈,简直就是让有洁癖的人赤手去摸垃圾。每天都像上刑场那样上公交,这刺激的心连公交司机危险驾驶都吓不住。
李蒙吉是讨厌公交的,如果不是因为生活需要的话他才不会选择挤公交。每每看到上班下班的人们一副睡不醒、不愉快、很迷茫的表情时,这种讨厌的感觉就更明显了。如果公交就是城市人的生活的话,那城市人的生活就是睡不醒、不愉快、很迷茫,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还有没有意义。拉着手扶圈,看着玻璃上的憔悴迷茫的倒影,就像在看自己如何被生活按在地上蹂躏摩擦。
当然,往好处想,公交也是不错的。你我本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公交却让我们有了正在热恋的恋人都没有的‘距离’。
上车就热恋,下车就失恋,但心却不曾涟漪,这也许就是人与人最远的距离。
“呼,终于过了。”赶紧走,后面有猛兽。不出所料,前面也有怪兽。观音寺门前街道一如既往的人多,游人多,卖香火的多,算命的也多。
无视热情大妈大叔的叫卖,也不去听算命的“少年郎我看你最近不顺...”,谢绝兜卖小商贩的推销,只想快快走出这群怪兽的包围。
“矣,这老头好显眼。白衣银须,仙袂飘飘。行啊,这老头够专业啊!”
李蒙吉不禁停下匆匆地脚步,扭头仔细打量着这位风度翩翩神采奕奕气宇轩昂的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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