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一个人静静的看夕阳西下。是从懵懵懂懂的童年?还是梦幻无边的少年?记不清了。
那时,我的家乡没有林立的高楼。她还是一个有着很多农田,过着集体生活的淳朴的小乡村。村子的西侧有一条自北向南流去的小溪,夏天的大雷雨之后,小溪会发出轰隆轰隆的咆哮声,那是从上游奔涌而下的洪水,傍着小村一路南下。“发大水啦!”孩子们激动的雀跃着呼喊着,一路小跑,奔向洪水奔涌的溪岸。我们赤脚站在岸上,小眼睛巴巴的看着泥黄黄的洪水里漂浮着瓜果青菜,还有连根拔起的小树,随着浑浊的洪流从眼前打着漩急急的往下游去了。这些都是洪水从所过之处掳掠而来的物品,老人们叹息着说:这是某某村种的菜园,被大水给冲走了。
秋冬季节水就少了。天气很冷的时候,小溪里会结一层冰,男孩子们坐着自己做的木头滑冰车,在冰河上神气的划来划去,他们还会在小木棍上缠根布条做个小鞭子,甩动木头陀螺,在透明的冰上悠悠旋转。小溪的对岸是一大片平展的农田,向西看去,有村庄隐约在一簇簇树林里。
村前是一条横贯东西的灌溉渠,那是大跃进留下的辉煌成果。水渠从几十里外的瞻古潭(我们也叫它为西湖水库)蜿蜒而来,穿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村庄,一路走来,造福好几个公社的几十个村庄,涝时排水,旱时浇灌,使这一带的村庄年年丰收。水渠两岸种了护堤用的绵槐条子。这是一种灌木丛,春天里发出一丛丛绿芽,秋天张到成人的拇指那么粗的时候,人们就会把枝条割下来,冬闲时,巧手的匠人用枝条编成筐子,篮子,粮食囤子,粪篓等等,到集市上卖了,也是生产队一笔不小的收入。绵槐丛里夹杂着桑树,在桑葚子熟了的时候,小孩子们三五成群,钻进槐树丛里找桑葚子吃,把舌头染成黑紫色,我们张开嘴,互相嬉笑。
村里还发动社员挖了一个蓄水池(我们把这种蓄水池叫做汪)。从水渠里分出一股清流,流水从水池的暗道里潺潺南下,灌溉了南坡所有的良田。汪里养了荷花,汪边的浅水处长出丛丛菱角,嫩绿的叶子轻柔的浮在清清水面上。夏天时候,从绿绿圆圆的大叶子里开出粉红色的荷花,菱角也跟着也开出许多细碎的白色花朵,还有一些纤细的水草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漂浮着,煞是好看。晚秋,成熟的小菱角黑黑亮亮,硬硬的壳里包着洁白如玉的果肉,甜甜的,好吃极了。女人们在汪边的平板石上洗涤一家老少的衣物。花花绿绿的衣服在她们的手中有节律的蠕动,灵巧的鱼儿冷不丁偷偷嘬吮一下女人的手指,女人的笑语柔软,漫延在那一片荷香里。这样的蓄水池在村子的北面也有一个,奇怪的是,村北的那个蓄水池里没有种荷花,也没铺上平板石,也就不能洗衣服啦。这两个分据在村庄南北的水池,一个负责灌溉北坡的农田,一个负责灌溉南坡的农田,村里人把它们叫做北汪,南汪。
傍晚的时候,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在小溪边玩耍。这是一天最惬意的时候。脸堂黑红的父母收工回家了,老奶奶正在烧煮一大锅红薯粥,小孩子们把挖来的野菜一股脑儿倒进肥猪的食槽里,任凭猪们欢快的嚼食。趁着饭前的时光,我们飞快的来到小溪旁嬉闹一阵。
夕阳慢慢靠上远方高高的山峰,山的颜色由青绿慢慢变成暗郁郁的一片。沿着山的边缘,一缕缕白云渐次染上浅红色,像贴在家中墙上的铁梅那好看的腮红,这一丝丝粉红悄悄向四方漫延,一会儿,天边的云都变成火红的彩霞,远处的村庄也披了一层淡淡的红,炊烟袅袅,从苫盖着小麦秸杆的房顶上的烟囱里四散开来。
太阳像一个大火球,把整个天空都点燃了。这一片瑰丽的艳红仿佛要把整个宇宙点燃,大片大片的农田,和那些正在杨花结子的庄稼,还有河岸上葳蕤的树丛,还有这条清清亮亮的小溪,还有站在溪边游戏的我们,都沐了一层夕阳的光辉。每每处在这个动人的景色里,我都会变得痴痴呆呆。
当夕阳的热情逐渐消退,红红的脸堂变得暗淡,天上的彩霞也悄然谢去艳丽的盛装。远山悄悄换上青黛色的雾纱,太阳在山顶停留片刻,疑疑迟迟着溜下山峰,从山后露着半个脸儿,与我们依依惜别。此时,村子里响起父母召唤孩子回家的呼喊,我们站在溪边,看了一眼还剩下一丝暗红的落日,转身跑向飘着饭香的村庄。
日落西山 日落西山 日落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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