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69岁那年，病了，绝症。肺癌晚期。
大年三十晚上住进了医院。大儿子特意买了一个手提的小电视机，又去老饭店买了醉螃蟹。
他祖籍宁波，天生喜欢吃醉蟹、黄泥螺等，可自己从不买来吃。唉，节约惯了。
他有遗憾。过去和两个儿子交流少。如今，知道自己来日不多了，总想找机会和俩儿儿子多讲几句话。小儿子还好些，能稍微多讲几句。见到大儿子就有点儿别扭，好像不太好沟通。一次上厕所，大儿子扶着他也不自然。但他知道大儿子心细、内向、不善言辞。为了到向群药店配中药，大儿子夜里1点就去排队，从不叫苦。
很快，他已不能讲话，有一次大儿子在，他想交待一下后事。无论怎么表达，可喉咙就是发不出声儿。用手比别，大儿子更是一头雾水。大儿子拿来笔，想让他写下来，但是他已无力握笔了。他只能无奈地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实在太痛苦了。一天晚上，趁老太婆睡着了，他拚尽全力翻下床去，他想自我了断。可老太婆一下子醒了，又拚命把他拖上床。
他们都在极力地挽救他的生命，可他们不知，他真的生不如死，他想解脱啊。人一至此，就是想死也是一种奢望了。
他们都在相互折磨着，消耗着彼此的精力。
人的一生，婴儿时无法选择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成年时，生活、恋爱，选择对了，幸福向你招手；选择错了，苦痛伴随一生。不过，还有一种就是水到渠成、顺势而为，他就属于最后一种类型吧？一辈子不痛不痒地过去了，没想到，到了最后时候，却来了个痛不欲生。这时候的他，已无选择何时离开这个世界的权利了。这，也许是人类的一个悲剧吧。
一年半后，他终于死了。死时一米七五的个儿，体重只有八十斤。老太婆没有落泪，她已没有落泪的力气了。兄弟俩也没有落泪，他们的泪也早已落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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