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说

驴说

闹铃的“军号”声准时响起，侯辉条件反射似的起床、洗漱、拎包、换鞋……天天重复着对妻子说的那句话：“我走啦，你自己开车慢点，千万注意安全，再见”。然后转身下楼，上班去了……

年年骑的是那辆旧车，月月走的是那条路线，天天去的是那家单位，时时干的是那些锁事……侯辉象驴拉磨一样，一圈又一圈，重复着同样的“规定动作”。无需激情、无需表情，无需发明、无需创新……勿言诗和远方，唯有眼前苟且。既没有笑的理由，也没有哭的依据，只管蒙面闭眼，瞎转就成！

时钟回拔到二十年前。那时的侯辉可不是驴。他是一匹马，一匹烈马，一匹桀骜不驯、壮怀激烈的千里马！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侯辉满怀豪情、青春飞扬，志存高远，意气风发……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赛马场上的种种黑幕、黑哨，促使侯辉放弃理想、忘却初心，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地愤然离场……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换副龙套，转身他乡。试上铜台歌舞处，惟有秋风愁煞人。人们常说：有几分才气，就有几分脾气。侯辉秉性难移，烈性难改，不得始终。这正是：壮志未酬逐年衰，仰天怆然涕泪海。

郁郁寡欢数年，日复一日，谁也经不住岁月的风霜雪雨，侯辉老矣。理想抱负荡然无存，青春韶华黯然失色……俊美人终于熬成了老太婆，千里马终于退化成驴拉磨……

年终，老虎下山视察。看到其他动物都在玩，有的主动列队，夹道欢呼领导的到来。鸡举起摄影机，咔嚓咔嚓忙碌不停。猴环侍老虎左右，介绍员工、汇报工作……唯独只有驴，仍然蒙着双眼，在低头拉磨。老虎顿时赞不绝口：“有这样勤奋的员工，了不起啊！驴就是我们动物王国里的楷模！”

这时，狡猾奸诈，而又八面玲玲的”秘书”狐狸，奴颜婢膝地附耳对老虎说：“领导：驴很勤奋没错。但是，磨上已经没有东西了，他还在不停地拉，这不是欺骗领导吗？而且，大家都欢呼雀跃，主动列队，夹道欢迎您的到来。就它还在装模作样地工作，这无非就是要引起您的注意，明显是投机取巧，极富心机啊！特别是，您来视察，它居然还蒙着双眼，简直是目无领导，连看都不看您一眼哪……”

老虎听罢，回头一望，还真是那么回事。不禁摇头叹息，顿生厌恶：“好你个蠢驴！竞敢骗我？你这辈子就这样安安心心地，在这给我好好拉磨吧！”

果然，一年又一年的评优评先、表彰奖励，驴很自然地没份！一次又一次的加薪提职，驴也意料之中地“光荣”落选……

驴伤心郁闷，也曾想过“退群”，可经过这么多年的驯化，它除了“拉磨”，啥也不会啦……

夜深人静，驴辗转反侧，苦思冥想，最终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驴的一生，也许……天生……注定……就是这个命。昨天再好也回不去，明天再难也得继续。凡事看淡莫看清，见人看透莫说透，遇鬼挡道就绕道。难得糊涂，佛系佛系……

次日一早，闹铃的“军号”声又重复着昨天的程序。侯辉还是那个时点，还是那般节奏，又高高兴兴地上班去了：骑的还是那辆旧车，走的还是那条路线，去的还是那家单位，拉的还是那方碾子……

李国平

2018.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