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那片蓝/图/文
前言:去年我在澳洲,突然收到来自杭州的一个短信:我是婷秀,你的老乡。奥,是婷秀。我立马加了她的微信并接通了电话。她告诉我:费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我的电话号码,想先发个信息来,寻投石问路。
我们很快通了电话,相互加了微信。随即,她发来了自己坐着轮椅的近照。
前几年回杭州时,我曾三番五次找过她。但她的邻居讲:婷秀搬家了,电话也更换了。无奈之下,我只得放弃。幸好我的手机号码一直没变,她终于又联系上了我。
我和婷秀接上头后,不由的让我想起前几年,写的一篇博文,记录了我们相遇相识的经历。
老乡婷秀 (网易博文2012-11-16)
我拎着沉甸甸的水果,急急忙忙跑到浙江省人民医院11楼,看到婷秀的病床上,空无一人!是我搞错了地方,还是婷秀她?我的心不由的缩成一团。
正望着婷秀的空荡荡的病床发呆,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矮矮的个头,拖着一条不太方便的腿,一摆一摆地走过来,冒着热气儿刚绞过的毛巾还拿在手上。看模样是外来的护理人员。
你找婷秀吗?我还没来的及回答,他紧接着说,她到13楼康复去了。奥,谢谢!我长叹了一口气。紧缩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说话间,我抬腿就想往13楼跑,找婷秀去。一晃,我们好几个月没见面了。要不是去澳洲帮女儿带宝宝,我早就来看她了。
原先健健康康,风风火火,阳阳光光的她,怎么一下子中风了呢?记得她年龄比我还小哇!
“不要去找她了,这里晚上5点开饭,她马上就回来了,你就在这等吧。身后又传来了那矮个子男人的声音。
我看了下手机,还有20分钟就到5点了。顺口应到:好的,好的,在门口转转等她。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医院里康复科挺大,有十几张病床的大厅里,摆放着各种康复器械。每个床前都有医生,根据病人的状况对应不同的康复疗程。
我自顾观察周围病床,巡视着康复中的病人。猛一抬头,看到大厅左侧的位置,有4-5个人站在那里,围着一个病人,只见那人一只手扶着康复架子,另一只手紧缩在袖口里。
她使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慢慢抬起腿,无奈很快又滑落了下来,再颤颤巍巍抬起来,医生高声说着:往上,往上,可那腿不听使唤,摇晃着又滑落了下来的......
再次使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抬起来,又听到医生高声说着:往上,往上,可那腿更快地叮啷当啷地挂了下来,显然患者力不从心,失去了掌控力。
我远远地站着,听着。眼前的病人都穿着医院蓝白格相间的服饰,病病歪歪的散落在那里,根本看不清面容。
我只好绕到他们前面。我走近定睛细看 ,啊!这康复的病人,原来就是婷秀吗?她旁边还站着2位医生,1位保姆。
婷秀!我惊呼着喊出她的名字,直觉的喉头发热,眼睛湿润,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和婷秀是天津老乡,都很小的年纪,就下乡北大荒。但我们当时并不相识。而是在回城若干年后,津城的出租车巧遇。
2005年初春,我在天津西站冒着寒风,顶着细雨,急急忙忙拦下一辆出租车,急着去医院探望病危的母亲。
但走近出租车一看,里面已有一位女乘客了。到嘛地方?司机发问,一口天津腔。一中心医院,上来吧!那天出租车出奇的少,或许是下雨天。
出租车里坐的就是婷秀。她看我焦急的样子,让我搭车。座稳了,几句寒暄得知,婷秀这次回津是给老爸扫墓的。
她和我一样,也是天津知青,在北大荒结实了杭州知青,而后落户杭城。且她杭州的家离我们杭州的家近在咫尺。
出租车司机,听了我们的谈话,也忍不住插话:“真巧,现实生活中嘛事都有,比小说还逗哏”。
说话间婷秀到站了,时间紧,心事重。各自找了个碎纸片记下电话号码(那时手机刚刚学会,还不太会用)匆匆分手,各奔东西。
花开花落,日历翻到2007年春天。两年里和婷秀没联系。我整天除了工作,要为母亲的病情寻医焦虑,无瑕其他。
母亲去世后,在杭州家里,我整理衣物资料。在一个旧信封里,发现了婷秀的电话号码。立刻打过去,没想到,几分钟后婷秀就赶到我家。
原来两年前,她把记的电话号码的纸片,放在衣袋里,洗衣服时忘记拿出来,灰尘及纸片一股脑被洗衣机吞噬了。
俗语讲: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婷秀一落座,就拉着我的手,诉说她的一切。
先生在大学任职,女儿在省属医院工作,唠叨着,当初为家庭付出太多,没能继续深造。虽留有遗憾的叹息,但幸福与骄傲依然跳跃在她的脸上。
我为婷秀高兴,拉着她的手不断地说:婷秀,你够幸福得了!
婷秀继续说:其实这幸福来的并不容易。当初为了解决他们的两地生活,(一个在天津,一个在杭州)是丈夫上书80年代的天津市长李瑞环,她也不知跑破了几双鞋,流了多少眼泪,千辛万苦,两人才调到一起。
女儿虽然是重点大学毕业,分配到省属医院的,那一年也是差点被关系户挤掉,是先生和有关部门以理据争,她和那黑心王八以死相拼,才最后落实敲定。一声哼!道出了胜利者的自豪与不肖。
看着她掏心窝子的话语,窃喜自己拥有这样豪爽真诚的老乡。
2008年冬退休后,我还在省外贸公司发挥余热。
为了加快资金回笼,年底有个兄弟公司,就把出口欧洲的棉靴尾货,直接卖给员工。
棉靴实惠又时尚,同事们都买了不少自用或送给朋友,我也给婷秀买了一双。
那天电话约定去送棉靴。见面后,婷秀兴冲冲送给我2包喜糖。
说女儿结婚了,女婿还在德国读医学博士。虽然已经毕业,在德国实习一段时间,增加些临床经验,回国工作更有筹码。
女儿已经帮女婿落实了工作的医院。也在医院附近购买了他们的婚房。听后,我为她欣喜与祝福。她也为女儿未来的幸福,充满着期待。
2009年初,我家买新房后,先生身体不太好,我对装修一窍不通,就打电话咨询婷秀。她接到电话后,就大包大揽,要来家里帮忙。并说,她在女儿医院附近买了2套住房,装修全程都是她一人搞定。
从装修的风格,室内电线排放,厨房浴室图案的搭配,金属挂件质地选择,娓娓道来,头头是道,丝丝入扣,我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最后新房子装修,虽然最后没让她亲力亲为,但她告知的装修套路,让我们很受益。她的能干与热心,也让我感叹不已。
2010年,新房装修好,我邀请婷秀来家里做客。顺便问起她女儿的情况,结婚一年多了,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没想到,她面露怒色,气急败坏的讲:女儿离婚了,我大吃一惊,差点惊掉下巴,急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情?
她说:做梦也没想到,在德国工作的女婿,竟被一富二代的,中国留学女生,把魂儿勾走了。
女婿为此还专程回国,死活逼着她女儿离婚。什么房屋,存款,统统都不要了,坚持净身出门。
这飞来的噩梦,门前砸出的大坑,争强好胜的婷秀,怎么也能咽下这口恶气?聪慧美丽的女儿怎能遭此精神蹂躏?
无奈,这一切都成了事实。女儿办理离婚中,有位两亲家因事聚头。
婷秀一看到,那人模狗样的女婿,两眼冒火,怒气焚心,竟趁那小子不备,奔过去狠狠地踹了他两脚,还想再打他两个巴掌,出了这口恶气,先生与女儿急忙出手劝阻,她才算作罢。(婷秀和我讲)和我说起时,还见她拳头攥得紧紧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想着婷秀的性情与过往,我抑制着情绪,紧紧拥抱着,拍打着婷秀的后背。嘴里喃喃地说,婷秀你还好吗?她靠在我肩头呜咽着,嘟嘟囔囔地讲:你看我都变成这个样了,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这次脑溢血晕厥,要不是抢救及时,恐怕就是植物人了,这辈子就交代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湿了我肩头。我也难过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和她抱在一起,跟她一起流泪。病友们也唏嘘一片。
去省人民医院看婷秀,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但不知为什么,眼前总是晃动着婷秀的身影。
和我诉说,家庭幸福,女儿成长时,那满脸的红润秀丽;递来女儿结婚喜糖时,那难掩的欣喜;遭遇女儿离婚时的暴怒扭曲;一只手扶着栏杆康复时的颓废沮丧。
来日方长,总是抵不过世事无常。在为婷秀健康祈祷的日子里,我冥思苦想。
难道人生真的是,一曲“悲欢离合”的交响曲,“甜酸苦辣”的混合物吗?
是不是人老了,容易伤感?
附后:现在的婷秀
澳洲2019秋,婷秀和我又接上了头。她爽快依旧。但当年的霸气好胜,已察觉不出残留。言谈话语里,都是对生命的珍惜,心态平和,成熟理性。
她还告诉我,女儿35岁那年有成家了,女婿是位留洋归来的临安人(杭州地区)现在小外孙已经4岁了,健康活波可爱。
高校退休后的先生,眼下照顾她和小外孙,她虽还离不开轮椅 ,但大部分生活可以自理了。
前些天,她又发来微信,女儿,女婿春节期间,一直在医院加班,忙的不亦乐乎,是他们两个老人家帮着带小外孙,和宝宝一起过年的。
远隔重洋,我只能在心中,为老乡婷秀祈祷与祝福:一切安好,尽享晚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