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 财货 •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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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家中有一只小狗，叫旺旺。白色的身上布满棕色的斑点，一看见你过来就在你脚边欢快地蹭来蹭去，使劲摇尾巴。

别看它体型小，这真是一只尽心看门的小狗，只进不出。每次附近商店的人，要是搬了啤酒箱过来，小狗便一声不吭，欢迎人家进来。要是人家搬了空啤酒瓶出去，那是不行的。小狗便会发了疯似得冲上去，咬住那人的裤脚，不让人拿东西走。

那只小狗已经去世多年了。昨天我老公又说起它，而且打趣说，我们家儿子或许就是那只小狗转世呢。对于这个说法，我一笑置之。

孩子 • 财货 • 我 儿子大卫是金牛座。才5岁的他，表现出来的对财物的执着却是相当惊人的。

为了培养小家伙的理财意识，我常常在他帮忙扔垃圾、叠衣服、拖地的时候给他一个quarter或者一个美元。他很快就攒了不少钱。他把钱放在一个小铁盒里，时不常拿出来数一数。（有时还拿我们钱包里面的钱数着玩，数完之后计算好总数，然后把钱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回去。再拿张纸，写上爸爸、妈妈和大卫三个人各自拥有的钱数。）

我提醒他：“大卫，你可以在书包里面放点钱，自己买东西啊。”他想了想说：“等我攒到100块我再用多出来的钱吧。”

有一次，他在小朋友家捣乱，我就说：“大卫，不许捣乱，不然要扣一块钱了啊。”他不听话，我就真的扣了他一块钱。我没想到，这下可要了他的命了，他有半天时间情绪激动，完全没法做别的事。我一看架势不对，才意识到这一块钱对他可是意义非凡。于是，我想办法给他弥补了一下，而且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扣他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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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捍卫的不仅仅是钱，还包括他在意的所有物品。

最近家里买了一些酸奶和果汁，放在桌子上。有一天，楼里的一个小朋友Ferris过来玩。正好大卫在喝酸奶。我就拿了两个酸奶要送给Ferris。大卫死活不依，冲上来把酸奶抢走，哭着说这个不能送人。Ferris看着眼馋想要上来拿，大卫就摆出一副要开打，要誓死捍卫酸奶的架势。我因为多少了解他的脾气，当时也没怎么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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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次，楼里的另一个小朋友婉婉生日，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粉色挖耳勺、一瓶儿童漱口水和一管儿童牙膏，想要送给婉婉当生日礼物。我还专门给大卫也买了一份。

结果那天当我把礼物装在礼品袋里，想要跟大卫一起送过去的时候，大卫看着礼物就舍不得了。说这些礼物不能送。他趁我不注意，把挖耳勺的包装撕了，又把漱口水给打开了。依他的意思，撕了包装的礼物是不能送的。我问他：“我不是给你买了一样的礼物吗？你也有啊，而且粉色的，是给女孩子的。”他摇摇头，就是不答应。我又问他：“那你说送什么呢？你来准备！”小家伙说行。然后，他拿出纸和笔，说要画三幅画给小妹妹。一会儿工夫，他便拿着三幅画过来了。我差点没笑出来。他也不是画小花小草啊那种可爱的画儿，而是潦潦草草画了两个小人打架。我说：“你还记得去年生日的时候小朋友们送你的礼物吗？你希望在你生日的时候别人也送你这样的礼物吗？”他说可以！反正挖耳勺啥的就是不能送。

我真是又好笑又生气又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好搜罗一番，找出来一本涂颜色的书，拿包装纸包好，当成礼物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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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次因为财物引发的大战发生在昨天。（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都还一直处在战后消沉不振的状态中。）

昨天下午我学完钢琴回家拿学费。每次的课时费是25块。我翻翻钱包，没有5块，于是就把下次的课时费一并算上，拿了50块，装在信封里，准备下楼拿给老师。

正要出门呢，大卫跑上来问：“妈妈，你给老师多少钱？”我说五十。因为知道他对钱感兴趣，我就把50块给他看，“你看，两个20加一个10块，等于50块。我把下次的课时费也一起给了。”大卫一听，急了。说：“妈妈，你不能给50，你应该先欠着。”我说：“反正下次要给的嘛，今天一起给了呗。”

他还想拦我，我也没把他的反应太当回事，就径直往电梯走。大卫哭着追过来想要夺走我手里的信封。我就一路护着信封来到了楼下学钢琴的小房间前。小家伙哭着又冲上来抢，他跳起来一把抓住信封，把信封给撕掉了一角。幸亏钱没被撕破。我赶紧把信封递给了老师，然后抓着大卫的两个胳膊把他拎到电梯里。一起乘电梯的大人看到小孩哭倒也不见怪，说：“没事，小孩哭哭更健康。”

我生拉硬拽地把他给拽回了家。他还是一个劲地想往楼下跑，要把钱给拿回来。就在进门的当口，小家伙噌噌两下把我的脸抓得生疼。我一照门边的镜子，脸上两道很深的血印子，还呼呼往外冒血。老娘平生最讨厌别人打我了。打我最多的竟是我的亲生儿子！抓人就是他的杀手锏。

我这下来气了。把他拎起来扔到了沙发上。“你看看，这是啥？”我指着自己的脸。他不依不饶，从沙发上跳下来还要上来抓我，我坐在沙发上把他的两只手给抓住。他就上来咬。我往后躲，他就咬住我的毛衣，想要把毛衣给咬破。幸好毛衣结实，一时半会破不了。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他似乎不是往日那个可爱腻歪的孩子，而是一个小动物。

他还要往外冲，要下楼拿信封。我就拉住他腰间的皮带，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拉回来。我跟他解释我只是把下个星期的学费提前给了，钱包里还有钱。他就去拿我的钱包，说要把我的钱拿走。我当时怒不可遏。我说：“行，你这么在意钱是吧？那我就把它撕了。我撕给你看。”我三下两下把一张20给撕得粉碎。他还要拿钱包里的钱，我就抢过来，把另外一张20又给撕得粉碎。（好在我也没有丧失理智，我把100和别的20趁他不注意放回了钱包里。）我说：“你再闹，再闹我就把你的钱也给撕了。”

整个世界安静了。

他坐在地上，坐在碎纸片上，想要把钱捡起来。

看他安静下来了，我说：“没事的啊，咱们把撕碎的钱拿到银行去，或许还能换新的钱呢。”

他拿了一张碎纸片过来，坐在我旁边，把它撕成更小的碎片。

我轻拍着他的背。他不停地抽泣着，说嗓子不舒服，想喝水。我给他拿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又哭得吐了出来，用手捏着喉咙想要呕吐，又吐不出来。

我知道这次的吵架对他会是一次创伤。我希望他能把不良情绪发泄出来。我知道我应该支持他，看到他的情绪。但是，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感觉又震惊又生气又伤心。我想到了他的星盘，将来他或许会经历共同财产的大战，而且伤亡惨重……这会儿或许是一次完美的预演吧。我的头脑控制不住地试图想要去分析、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们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我给他拍着背。

“大卫？你为什么感觉不舒服呢？”我问他。他说：“你把钱给老师，我就没有钱挣了。”

等我们俩都缓过劲来，我试图跟他谈谈关于钱的话题。我告诉他钱如果不用的话，就是纸。我给他读了《苹果蛋糕》的故事。那是一个美丽的故事。讲的是一个老奶奶想吃苹果蛋糕，但她只有李子。她出去换苹果。在路上，她先是用一篮子李子换了一袋羽毛，又用羽毛换了一束鲜花，然后用鲜花换了一条金项链，又把金项链送给了一位贫穷的母亲，得到了一只小狗。最后，她用小狗换了一篮子苹果，烤了一个美味的苹果蛋糕当晚餐。在这个故事里，每一个人都把自己拥有的送给别人，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财物是丰盛的，而且是流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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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念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嗓子也感觉很不舒服，开始干呕。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大卫的感受。我心想，我的父母，包括我自己，又何尝觉得这个世界是丰盛的，财物如河流般自由流动、滋养万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