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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独立而丰富的灵魂,处处可栖——岁月斗转,四季轮回,时光对于邵雍而言,日日是好日,时时是天年,他将自己的心,养得灵透而圆润,亲切而柔韧,即便是拈花摘叶,也处处圆通,让人共襄其悦又沐心涤人。无数世人在其圣贤胸臆之中,沐浴着无比富贵的生命气息……
如今,虽远隔千年,但依然魅力十足地供给着跨越时空的欢喜与智慧!
有人会问,如此妙明之心究竟如何能养成呢?
也许,邵雍有一最为高妙之句可得其解
——“心,一而不分则能应万变,此君子所以虚心而不动也。”(《宋元学案·百源学案上》)
只要你能凡事不动心,则动静在我,万化在我,继而则无有愁篱挂身心!
难怪人们说:“先生乐处少人知,最是生平不皱眉。”(宋代卢梅坡《读康节诗》)“人不见此书,则心不通大!”(元代左继樗)
而我更想说:“人若读此书,则人生更富贵!”
(二)媲美庄周,渔樵问答
从《伊川击壤集》的诸多诗作中,我们看到了一个饱具圣贤视野和胸襟气象的邵雍。而我们从他的《渔樵问对》之中,则能汲取更多元的智慧,令身心更为通透,生命更为放旷。
这个有着“包括宇宙,终始古今”胸襟的“放旷”的邵雍,朱熹更是赞他:“天挺人豪,英迈盖世。驾风鞭霆,历览无际。手探月窟,足蹑天根。闲中今古,醉里乾坤。”(《朱子大全》卷八十五)又说:“庄子比康节亦仿佛相似。然庄子见较高,气较豪。他是事事识得了,又却蹦踏著,以为不足为。康节略有规矩,然其诗云:‘宾朋莫怪无拘检,真乐攻心不奈何。’不知是何物攻他心。”是说,邵雍与庄子的风范很相似,但是庄子所言立意更高、气势更豪迈,但邵雍却是事事心中有数,可能有些受此羁绊,导致略有逊色。不过,从另一角度而言,邵雍在生活中显现得更有规矩一些。然而,有诗句曾说,宾朋莫怪没有拘束,真正的快意在其心中,没有什么可以奈何得了他们的。以至于时人竟然感叹:没有任何东西和事情能够摄受住他!这是一位贤者对另一位贤者的高瞻之语。
及至近代,钱穆也赞誉邵雍为“儒门中的庄周”(《宋明理学述》)。
可是,人们为什么要将邵雍与庄子并举呢?
那是因为,庄子在邵雍心中的分量可不一般!
自魏晋时期《老子》(庄子》《周易》被谓为“三玄”后,就成了天下名士必读之书。作为宋代名士的邵雍当然对这三本书也不会陌生,甚至比很多人的认知更加独到一一实际也是如此。
邵雍在《皇极经世·观物外篇》中言及《庄子》一书的内容最多。如,“庄子气豪,若吕梁之事,言之至者也。盗跖言事之无可奈何者,虽圣人亦莫如之何。渔父言事之不可强者,虽圣人亦不可强。此言有为无为之理,顺理则无为,强则有为也。”又,“庄子《齐物》,未免乎较量,较量则争,争则不平,不平则不和。无思无为者,神妙致一之地也,所谓一以贯之。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又,“庄子曰: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此君子思不出其位,素位而行之意也。”……在该书中,邵雍对庄子尤为激赏:“庄周雄辩,数千年一人而已。如,庖丁解牛曰‘踟蹰’’四顾‘,孔子观吕梁之水日蹈水之道无私,皆至理之言也。”“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日:‘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此尽己之性,能尽物之性也。非鱼则然,天下之物则然。若庄子者,可谓善通物矣。”于是,同样“善通物”的邵雍,将庄子的风骨,融为自己的精神营养并化育于文字之中,写就了与《庄子》妙境相趋相契的《渔樵问对)》!
古往今来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庄子,其为文汪洋恣肆、想象瑰丽丰富,《庄子》一书,气势壮阔,立意高远,想象力丰富,且人物平实,言语诛心,令人记忆深刻。人们通过书中一个个寓言和各种小故事,可以发现庄子早已看透了万物的生死,使自己超越名利和情滞,逍遥于天地万象之中!书中的庄子,将老子“道法自然”及“无为”思想,发扬至“清静无为”。而其所作所为亦常令人于膛目之中大展智慧——古人因此将孔子称为“圣人”,而谓庄子为“神人”一一这种逍遥、洒脱、充满智慧的徜徉人世状态,也正是邵雍所希慕的身心所向。尤其难得的是,他就是如此践行的!
在《渔樵问对》一书中,邵雍通过主角“樵子问、渔父答”的方式,从“钩饵之问”发端,二直延展到五行、天地、物象、阴阳、四季、太极、八卦、无为、体用、人事、社会等内容,将天地间的易道变化之理贯穿于其中,借由渔父之口将“可以意得者,物之性也;可以言传者,物之情也;可以象求者,物之形也;可以数取者,物之体也;用也者,妙万物为言者也,可以意得,而不可以言传”等天地阴阳化育和万物性命道德的奥妙,以层层递进的诠释路径,令樵者明白“天地之道备于人,万物之道备于身,众妙之道备于神,天下之能事毕矣”之玄理。
看到这句话,我们再看邵雍的《观易吟》,就会发现它们在见地上是如出一辙的:
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
能知万物备于我,肯把三才别立根。
天向一中分体用,人于心上起经纶。
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诗中的“人于心上起经纶”——明明白白告诉世人:智慧必须要从内开启,自内涌现!这种“道不虚行只在人”的“内学”,才是中国文化的最高明之处。
并且,迄今为止,对中国格物智慧应用法窍的种种阐释,该诗无疑是最为饱满的——言简意赅,直取心髓!
在《渔樵问对》中,渔父俨然就是“道”的化身——他认为,虽然人是最有灵性的物种,但同样也会被不同的业力所裹挟。然而,人却“能以一心观万心,以一身观万身,以一物观万物,以一世观万世。”可以从“观物”和“物观”的角度,去体证天地万物、荣辱善恶均存乎一心的大道至简之理,从而令自己放下“我执”,脱落缠缚自己的心网,不让生命在时间、空间、物质上钝化,努力做一个活色生香的人,充满智慧、逍遥而光明地活过一生。
宋代朱敦儒说:“有何不可,依旧一枚闲底我。饭饱茶香,瞌睡之时便上床。”(《减字木兰花》)而唐代龙牙居遁禅师更是写道:“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朝看花开满树红》)什么是“事一同”呢?就好似“花开满树红,花落万枝空。唯余一朵在,明日定随风”。(唐代悟达国师)你看,这世间万物,如花开花谢一般,变动不居、循环不息,无有恒常之乐,而所有的得失荣辱,尽付于渔樵问对间的酣畅淋漓之中!难怪朱熹赞叹邵雍:“他腹里有这个学,能包括宇宙,终始古今,如何不做得大?放得下?”(《朱子语类》卷一百《邵子之书》)也正因为邵雍有如此壮阔圆满的胸襟,才能写出《渔樵问对》这样的传世美文!
我记得明末清初著名的文学家金圣叹曾说:“大凡读书,先要晓得作书之人是何等心胸。”我对此言极为激赏!无论是庄子,还是邵雍他们的心胸都是“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1因而,诸如此类人物的著作,是非常值得一读的!
邵雍的《渔檐问对》,内容简短,言语高妙而又铿锵有力,读来亦耐人寻味!
——《一代传奇:邵雍的智慧》 米鸿宾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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