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眼

《我摸到了一条鲸鱼》原文：

“因为，”护士长说，“伊丽莎白·布赖特·格里芬在来到这里的十天后就死了。”

特纳感觉这个地方的冰冷渗透到了他的身体里。

…………

护士长站了起来。“那些人到了这里之后，都活不了多长时间，”她说，“还有别的事吗？”

…………

“威利斯。”特纳说，然后他给威利斯讲起了鲸鱼的故事。

              原文终

续写:

来到菲普斯堡的第二个夏季，特纳独自行走在帕克海德路上。

去年的夏天他也无数次走在这条路上，只是今年，心情略有不同。有些事情他终究不能释怀，可是又能怎样呢？

生命之路总是这样，一路上有人出现也有人消失。拥有的时候就该珍惜，失去的时候遗憾也无法挽回。只能面对现实，然后坚强地走剩下的路，然后继续相遇、分离，反反复复，人生就过去了。

特纳抬头，眼里倒影着一小片明媚的蓝天。来到菲普斯堡的这一年里，有悲伤疼痛也有温暖和感动，特纳比从前更成熟了。

回忆以前自己作为牧师儿子身份的抗拒，以及偷偷和莉齐划船到马拉加岛玩耍的日子，特纳真的感觉很怀念。

他很想挽起裤脚，和莉齐一起在海边挖蛤蛎，很想和马拉加岛上的小孩子们一起追逐，海鸥成群结队地呼叫着飞过，在海岸投下斑驳的影子。

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回来了，莉齐死在了疯人院，岛上的居民们也全都被菲普斯堡充满利欲的人成功驱逐了。马拉加岛没有变成菲普斯堡人心中可以赚钱的旅游胜地，反而变成了一个荒凉的孤岛。

特纳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快乐的时光。

海风打着转，吹到了帕克海德路，把特纳的白色衬衫吹鼓，像是在鼓励特纳去海边走一走。

“好想挖蛤蛎啊！”特纳心中想道。

突如其来的念头令他无法平静，他快步地朝那熟悉的方向走去，经过了半岛，直到大路变成了小径。

雪松树、白桦树、杨树、短叶矮松交替出现，炎热的空气逐渐变得凉爽，特纳终于走到了那个熟悉的长了青苔的花岗岩石上。

爸爸曾经就是在那里摔下去死的。

特纳被禁止与莉齐交朋友之后，他们就是坐在这里吹着海风聊天的。

酸甜苦辣，悲喜交织的回忆疯狂涌现在特纳脑海里。他扯了扯领结，把衬衫挂在蓝莓树上，然后从花岗岩上小心地爬下去，兴奋地跑向大海，就像去年的夏天那样。

海鸥的高歌、海风的呼啸、各种各样自由的关于海的声音都灌进了他的耳朵里。他面朝大海张开双臂，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里有太多太多他无法遗忘的快乐。

小船已经没有了，他无法到达对面的马拉加岛，他只能冲着对岸大声地喊:“莉齐·布赖特·格里芬，你——好——吗！”他从前就常常叫莉齐的全名。

除了大海的声音，什么也没有。这一声呼唤传到马拉加岛上，被海风吹散，被海鸥听到，可惜莉齐却再也听不到了。

特纳心里一阵失落，挽着裤脚，脱掉鞋子，在海岸奔跑。当初他们就是这样相遇的，莉齐喜欢一个人在海岸玩耍，没有人来打扰，而特纳也正好需要这样的地方。

特纳拿着石头往天上扔，用木棒一次又一次地击打石头，他那时候就是这样练习打棒球的。那时候，莉齐的一声恼怒的呼喊，就让特纳被石头砸中了鼻子。

特纳大概是疯了。他也这么认为的。他无法放下手中的木棒，他成功无数次地打中了石头，可是他心里觉得很不痛快。这样一群在他生命里出现的人，还来不及告别，就永远地离开了。

“喂！这个地方是我先发现的，你怎么能占了别人的地方？”很远的身后传来生气的话。

特纳回头，石头砸中了鼻子，鲜血直流。

竟然是莉齐！特纳愣在原地，顾不上鼻子的疼痛，只是想，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笨。”莉齐拽着特纳，用海水帮他洗掉血迹。

特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莉齐对着海风说，我从鲍诺尔失智人士之家逃了出来，很久了。

“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但是都没有见到你，我知道整个菲普斯堡的人都希望牧师的儿子远离我这样的黑人女孩。他们都觉得我是骗子，故意拉拢你，好让马拉加岛的居民不用被赶走。”

“我很想念爷爷，不知道他在天堂是否过得好。总比之前好。”

“特纳·巴克敏斯特。我记得，我们是朋友。”

“伊丽莎白·布赖特·格里芬在来到这里的十天后就死了。”特纳记忆里，疯人院的护士长是这么说的。

可莉齐从来就不叫伊丽莎白。

天哪，特纳心里想到，此刻他有多开心，死的人不是莉齐！可怜的伊丽莎白！噢，莉齐，太好了你还在。

特纳抱住莉齐，眼泪涌出来，所有压抑的失落和悲伤都在这一刻融化开来。

“我们不是见到了吗，还有什么好哭的呢！”莉齐和从前一样，大方而淡定，她忍住了眼里的泪水。

一大群海鸥叫喊着，自由自在地划过海面波浪。

缅因州，新梅多斯河，大海岸边，一个白人男孩与一个黑人女孩拥抱着彼此，此刻，没有种族歧视，没有利益争夺，只有人类的友好和温暖。

海鸥感动地叫喊，向来坚强冷静的莉齐，终于忍不住在特纳肩上伤心地嚎啕大哭。

时间带来的浩劫和绝望也不过如此，希望从未离去，一切都会变好，只要你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