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巫女】
夜,四处嗤伏着玫瑰,发腻的香好似无形妖怪,钻入巫女鼻中、喉中,化作黑血,又自鼻中口中大股涌出,滴上煞白的裙,裙飘荡,恍如这些日子里飘荡在宫里众人耳中的狼人事件。
“是狼人,就是……”
巫女攀住一茎玫瑰,涌血的齿间将吐出那个名字瞬时,倒落风中。
远方,自宴乐厅传来风笛声,徒劳地舞着欢乐调子,听来别样凄厉。
“今夜是欢乐夜,让我们的巫女来跳一曲舞吧。”
“是,千迦殿下。”
调子中央,紫衣皇子抱起臂,微仰起倨傲的下巴,褐发下,狭长的眼中晃荡起酒光。
“献舞即将开始,巫女在哪儿?”
【二 占星】
占星岩黑得静默,如占星人风中翻飞的斗篷。
哗啦风过,无数遍卷过漫天的星斗。
星斗清辉下,占星者的低语如水轻轻淌过,“抱歉,塔罗殿下,”风帽下,清俊面容上瞧不清神情,“唯独宫中狼人的出没,好像无形之物潜藏在万千星辰最深处的漩涡里,我越是向里探寻,却发觉自己也向着更深的漩涡掉落。”
“好了,别让这些烦心事来打扰今晚的美酒佳宴了,这么好的星空,倒不如将它当作一副天上的画来观赏,你们那儿的画总是充满着水,就好像这夜空刚下了雨一样,每每想起来都很有意思。”
塔罗皇子倚着占星岩,赏玩起手中银制酒杯来,风中翻腾起的金发宛如烛火闪动。
瞬时,穿过金发的风更不安了,它恼怒地拨开了占星者的黑色风帽,这时,才见占星者的双眼此时浓黑得枯干,令人真想起遥远的东方国土上,画中极深的墨染。
那清秀的面容,也无声昭示着他东方的血缘。
此时,这位阅尽星像的东方人皱起惘然的眉:“可是,方才皇子殿下您令我随同着离开宴会,不就是要让我占出狼人是何人?”
塔罗皇子晃动起银杯,摇头:“狼人的事我已经有了主意,还用你来操心?”
“殿下是知道夜里变身狼人的是谁?”占星者讶异。
岩下,海浪搅动的漩涡卷走了话的尾音。
忽而月色一亮,一串清脆嗓音鸟儿一样飞来:“我心爱的殿下,为何要抛下莎莉亚独自跑出来?”
两人转头,只见娇小玫瑰样儿的美人儿裹着红色舞裙,瞬时,星光好似无数只柔情的眼,脉脉含情地注视向她。
坐落在玫瑰谷中的王国遍开着玫瑰,毫无疑问,最娇艳的一朵便是大皇子的宠姬莎莉亚。
夜风中,她奶白色的双臂一下子勾住塔罗皇子的脖子,直朝他下巴啜上一个轻吻,又撅起小嘴晃动起垂落肩上海浪一样的发撒娇:“殿下,真的有狼人吗?那些人真的是被狼人咬死了?莎莉亚好怕啊,殿下为何不在我身边保护我?”
同时,她的目光却不着声息地朝岩上的占星者勾去。
“别怕了,你这个小妖精。”塔罗将她一把拉入怀,玩抚起她的小巧耳垂,褐色眼里满盛上褐色的心事,最终,他仰头望着占星着,说道:“我的所爱,我自然会保护好。”
【三 毒杀】
音乐死一样息下的宴乐厅,扼住每一个喉头的静,残杯散乱,洒出点点酒风干桌上,不安火烛下,赫然如血光跳动。
这回,是巫女的死惊落歌声。
“一定又是狼人。”瞳仁紧缩似针头。
“不,前几夜狼人袭击中,尸身多处是咬伤的痕迹,这一会,巫女身上不见一处伤,是中毒而死。”烛光下,面色煞白无汗。
“中毒?”
厅里,四面冰冷,肚中的酒好似凝成了冰。无数道目光便习惯性地依上智者耶摩的大胡子上。
传说,头脑中的学识会化作胡子。人们相信,耶摩的胡子本要铺满整个玫瑰谷,覆满每一朵玫瑰,仅仅为着行动方便,才让胡子只掩住嘴角淌出的心事,恰好平添上智慧人该有的深奥难测。
此时,耶摩往常一样捋几下智慧的胡子,缓缓淌出几分老迈的声音说:“最近这些天,宫里出了个狼人,事情到了微妙难堪的境地了。因为地上万物,要数狼人狡猾了,它在平日里就是寻常的人,会化作任何人深藏在我们中间,可以穿上最端正的外衣与任何高贵的人谈话,也可以……”
二皇子千迦挑起狭长的眼,打断:“耶摩,你是说我也可能是狼人了?”
耶摩慢声:“千迦殿下说得没错,我们中任何一位都可能是狼人,包括我,也包括殿下您。”
满室无声,不知何处灌来股风,冷冷钻入每个人的脚底。
千迦朝智者耶摩大迈一步,烛火光划过他的瞳仁,刹时一亮,“真不愧是聪明又不乏勇气的耶摩,那么,敢问为何巫女会死在玫瑰丛下?可是和狼人有关?”
耶摩踱步到沾了残酒的桌边,面朝黑压压沉寂的目光,胡须下字字银器落地一样掷下:“世间知晓常人难懂之事的,莫过于占星者还有巫女,占星者还须依赖晴好夜晚的繁星和脑中所装的各类公式,相较之下,月神所宠爱的巫女则只要动用一丝直觉便能查明各类可怕的真相。因为如此,历代巫女遇害死去的事便少。”
“就是说,巫女她已知道了谁是狼人,才被狼人毒杀了?”千迦环顾大厅一阵,忽然,眼中烛光一跳,“塔罗皇兄在哪儿?他不在这?”
这一问,人群炸开了锅,深红壁衣上,人影扩大了。
“刚才,明明看见塔罗殿下跑出了宴会。”
“急匆匆的样子,不知道殿下干什么去了。”
“不会,塔罗殿下是狼人?”
“也许是他要变身,为不被发现偷偷溜出去了,后来巫女尾随发现,于是杀了她灭口。”
高腰银壶上,冷然飘过千迦皇子一抹笑。
他抬眼,恰好对上耶摩的笑眼。
【四 皇子】
又一夜风波。
“狼人可以是我们中间任何一位。”
摩耶的智慧话如滑到脚底的蛇,激起了宫中每一寸恐惧。
作为嫌疑人,大皇子塔罗被软禁在了不透星光的湖中水宫里,四围是水,深浅不定的水是困住任何匹狼的铁壁。
宫中事宜暂且落在了二皇子千迦手中。
果然,连着几夜平静。
“我心爱的塔罗真的是狼人?”
某一个散着雨珠的早晨,莎莉亚赤着一只脚,披散着发出现在了占星者起居的石屋中,她的脸颊透着霞光一样的潮红,冰冷的手一把攀上占星者的肩,娇喘着哭诉,“我真的好害怕,占星师大人,一想到我的枕边一直躺着个狼,浑身都软了呢。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可是还有保护我的男人。”
占星者拨开她的手,声音平静地说:“塔罗殿下不是狼人。”
“占星师大人,那你知道谁是狼人?可以告诉我吗?”莎莉亚扬起脸,凑近占星者耳边低声,“快告诉我,是不是……”
她捂上心口,平息下急促喘息,顿了顿,转头望着门外名唤“竹子”的东方植物,青翠几根,依旧泛着小雨的清凉。
“狼人是不是千迦?”
门外,水滴声惊响。
“伟大的占星师先生果然日理万机。”忽然,冷不丁钻来千迦皇子平静如冰的嗓音,莎莉亚一个激灵,重重咬上了舌。占星者后背直起,只见千迦皇子手托着木雕小盒,踱步而入。
“刚巧今日进贡来几盒东方的茶叶,想必占星师先生会喜欢。”
千迦嘴角弯起一笑,目光不经意一般刮过这时缩在墙边的莎莉亚,又提高嗓音,“当然,皇兄枕边的小玫瑰也配得一尝来自东方的好茶。”
莎莉亚受伤鸟儿一般低下头,脸上烧红。
千迦转回视线,示意侍从们烧水,自己一径坐上椅,抱起臂抬头直瞧着占星者墨一样的眼,弯起微笑:“占星人是无所不知的,是吗?”
占星者摇头:“并非如此,即使最渊博的占星者,也仅能知晓世间沧海中的一颗砂砾。而且,再高明的人,也无法知晓自己。”
“知道太多,就是巫女那样的下场。有时候无知反而是机智,不是吗?”千迦笑意讽然。
“可以这么说,千迦殿下。”占星者点头。
侍从端上了茶,清香中泛着寒冷。
千迦凑近鼻,享受似地深吸口气,又看着占星者,笑也着了寒意:“机智的占星者,您机智的沉默是让人钦佩,可是,我千迦更喜欢说实话的勇者。”
“我从没说过半句假话。”占星者撩开眼前的一缕发。
“很好,”千迦啜一口茶水,瞳仁紧紧对上眼前人的鼻尖,“告诉我,变身狼人毒杀巫女的那位是不是塔罗皇兄?”
几竿竹梭梭响动。
占星者背过身,微微摇头。
千迦哼笑:“很好,沉默的占星者,你是在怀疑我。”
“千迦殿下不是狼人,没杀过巫女。”淡淡话音自青色背影扔来。
“哎哟。”莎莉亚一猫身,这时正磕上了千迦腰旁配剑,剑鞘上,雕着细金龙头,龙大张着口,仿佛将喷出火。
“这把剑斩杀过两条恶龙,小玫瑰,”千迦转头,细狭眼中闪着傲然光芒,划过莎莉亚失神脸庞,“它同样迫不及待地想尝尝狼人血肉的味道。”
【五 玫瑰】
傍晚霞光,浸在玫瑰气息里,宫中无风。
“没有风的傍晚,往往预示着夜里会有一场大雨,千迦殿下。”
千迦寝宫,冒出的荒草令花园望去几分荒凉,耶摩望着那片发黄的草,伸手探着风自语。
“你只需说你该说的话,耶摩。”千迦冷冷说。
耶摩转过身来,抚着胡须神态紧促起来:“我心底里盼望着未来坐上皇位的是千迦殿下您,无论狼人是谁。”
“耶摩,你是说皇兄不是狼人?”
耶摩又梳弄了下智慧的胡子,缓缓摇头:“殿下心里也知道,那种花毒历来只有巫女能炼出。”
“呵,可是,她可没有自尽的理由。”千迦抱起臂,直直望向耶摩。
耶摩视线又落向冰一样苍白的石阶,慢声说:“一时不能解开之事,只得静静看着它朝自己的方向行进了,现在我们所能做的,是趁着塔罗被囚禁期间,等待狼人再出现,然后……”
“耶摩是想说,要是皇兄是狼人,自然就此太平,而要是狼人另有其人,只须杀灭它,若是没人发现,自然宫里人更加怀疑到皇兄,而就算有人察觉,杀灭狼人也是足以赢得尊敬的大功劳了。”
天边,光寸寸淹没云中。
云的暗影恰好笼罩上玫瑰园,园中,莎莉亚一身便裙也成了深红,她焦灼地捋起散乱发辫,滴溜溜的眼转向身旁侍女,侍女将一张字条护在胸前。
“小心啊,万万别让其他人看见了才好。”莎莉亚急促叮嘱。
第二天清晨,后院里,玫瑰和着昨夜的大雨散落一地。
千迦皇子的尸体僵冷,手中死握着配剑,剑鞘上,金色龙头大张着口,似乎朝着灰色的天叫嚣着。
剑上,是发黑的血。
“是狼人,狼人咬断了他的咽喉。”
塔罗皇子俯身注视着尸体一阵,雨夜一样沉默。
终于,他开口低声说:“傻瓜。”初出水宫的脸上带着不见天日的苍白。
“剑上有血,殿下。”医官肃穆提醒道,“有搏斗的痕迹,他拔剑刺伤了狼人。”
塔罗点头,手不自觉握成拳,骨节分明。
“殿下,夜晚变身狼人的人,身上一定还有剑伤。”医官催促着说。
“为了宫中安宁,殿下快下令搜查吧。”
不一时,耶摩胡子上缀着几片玫瑰走来,死一样平直的调子:“塔罗殿下,经过搜查,宫中确实找到一个人肩上带着剑伤,那伤正是千迦殿下的剑刺下的。”
“谁?”空气里,花香瞬间静下。
耶摩低头,反常地缄口不言。
塔罗眼中一跳,颤声问:“到底是谁?”
耶摩抬头,眼中漫上老泪,话音苍老:“世间的事为何那么无常?殿下。真相多么残酷,我们只是给这世间千万的事穿上无数层华丽的绸缎,然后,我们的余生,便是看着这些绸缎一层层凋零落下,直到迎来最残酷的一把利刃,千迦殿下。”
说着,一滴泪落下了。
押送来的是莎莉亚。
她捂住肩头淌血的伤口,赤裸的双足上满是磨伤,平日的艳丽随同那日的玫瑰四处凋落了,只余下干枯的发和眼中赤红的疯狂。
她跪倒在塔罗脚下,哭叫:“殿下,我不是狼人,为何要这样对我?”
塔罗望向脚下的宠姬,拳头松开了,瞬时,似乎整个人矮小几寸。
“怎么是她?”
“想起来,那次宴席上,她也趁着跳舞逃出去了。”
“看来是去暗害巫女了,真可怕,当初只顾着误会塔罗殿下,忘记了是她……”
人群中,漫开阵阵凉意,绯红飞舞的花瓣似乎是刀刀利刃。
莎莉亚咬住嘴边发丝,依旧哭着:“心爱的殿下!为何要这样对你的莎莉亚?我只是爱上了他……想和他好好在一起共度一个夜晚罢了,殿下为何要这样!”
“什么?”
这一声肆无忌惮的哭叫,忽然惊得人声议论沸腾开了。
皇子的宠姬亲口哭叫出一段隐情,这还是整个皇族史上的头一遭。
只见塔罗皇子面色死尸一样僵冷下,他望着脚下的女子,奋力掀动嘴唇,最终话却没出口,转而摆摆手,扭过了头淡淡命令了声:“把她拖下去。”
【六 狼人】
占星岩,夜色现出波澜后的疲惫,星光疏薄。
占星者一身黑色斗篷,清俊的脸转向竹影下,声音中压抑着波澜,听去更像是吟着个调子,如单调的歌曲摇动在空旷里:“我看到漩涡在转动,逐渐地,卷出了隐藏在星辰宴乐下的真相。”
“我早知道莎莉亚一直深爱着你了,”塔罗皇子望着银杯中漩涡般的星河,闷声说:“她替你挡走了千迦的剑。”
“殿下全知道?”占星者除下斗篷风帽,眼中的星光明灭不定,投向皇子,“那么,那夜宴会上,殿下又何苦将我和巫女的酒杯对调,并且以占星为理由将我拖出大厅?”
“她想毒死你。”塔罗嗅着杯中的酒,金发划过火烛一样的柔光,“巫女向来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人,这还不知道?”
占星者摇头,低声:“可是,殿下这样,不惜让巫女,莎莉亚,还有千迦……”
“不错,漩涡是在转动,这看起来美妙的玫瑰谷中掩盖了不少隐秘事,”塔罗长长的影笼罩住了占星者的肩背,此时,肩背看起来更加单薄,“可是,你夜里偶尔的疯狂却反揭开了这些隐秘的东西,比如莎莉亚对你的情爱,千迦对我这皇子的敌意,还有更要紧的,占星人啊,你竟然都没看到吗?”
“还有智者耶摩,一直在千迦一党?”占星者低头问。
“历代的占星师果然都难通晓一样东西,”塔罗的金发落在了占星者脖子间,热风喷上耳,“就是……我说过我的所爱,无论怎样,我会保护好。”
塔罗自顾说着,没发觉占星者的眼中燃起了血红。
一片玫瑰顺着风舔拭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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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给你的赞和看你的文是最多的了,你好脸大呀~
P.S. 好吧,现实中像我的真心几乎找不到的
我是让你私信我的,你和我一个同学很像~
你评的够细了....
你好狠~
通常玩狼人游戏时就狂喜欢人狼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