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石猴:
文阿氓假如说这世间所有的偶遇都是久别重逢,那我和她的缘分该错过多少沧海桑田!
一千年前,天外雷声,电走游蛇,我睡在晶石中划过天际,坠落凡间。
一百年风雪,一百年骄阳,一百年敲锣打鼓,凡间日夜遥远。
我是一块石头,日夜思念,只为了找到某个人。
我永世都带着一段记忆,我的使命就是战斗,不生不死的战斗,直到灯火枯朽,我才化作灵石等待来世重生。
她是我每世灵石旁的一株仙草,我在石胎中便可看到她的模样,落发成流,涓涓溪水;她为我挡我遮雨,护我周全。每当我出世后她便魂飞魄散,落入六道。
为了她,我每重生一次便要毁六道,破九霄。
七百年前,我穿破灵壁,斗目寒光,寸发成灰。这世间一片万马奔腾,我一眼望不到边。
林中游牧来孩童,摇摇晃晃到山野。
我祖籍东胜神洲,家住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那里群猴遍野,浆果琼液,碧水蓝天。
有人老死,白骨骷髅,我发誓要夺这凡间岁月,“生”擎左手,“死”握右掌,日月星辰睡我眉间,鬼怪妖神听我左右,从此我踏这青山绿水称王,不再咎由这苦难离恨。
有人告诉世上有神仙,能腾云,幻驾雾,掌控生死,道府在南方九天门中。
我举目,只抖下一脸夕阳的余晖,无奈苦笑。
我撑舟前往,茫茫江海,伶仃谣曲,万里辛苦起一经,一路上毛发成雪,目框嗞烈,世间人唤我妖怪,嗔怒我祸害人间,于是从那时我种下一路魔种,夜夜悲歌,日日望着那天际愤愤不平。
天有多高,我便与天齐。
山间有柴翁,日出唱仙曲,知道在那山中洞府有一仙人,收徒数万,法术齐天,他是我的第一个师傅,他叫菩提子。
所有人初入这红尘都是一脸狗血,我一脸猴毛,不吵不闹,别人说我是个不称职的妖猴,空有一身猴毛,无奈不会玩不会叫。
我沉默,我生而为妖,他日定会进而成佛。
来到师傅洞府山门,师傅笑着叫我“猢狲”,我就姓孙了,收我为徒,取名悟空,斗天战地,我叫孙悟空。
山中岁月师尊教我武器兵法,棍棒腿脚,移形换影,偏偏没有夺日月之寿,做六府之君的法术。
我问师傅,师傅说时机未到。
夜晚三更,烛火残明。我敲开师傅房门,师傅坐在床边望我:
“我早知你要来!”
从此后,师傅教我翻天覆地筋斗云,法天象地身外身,大品仙阳诀,七十二变……我拥有惊天神通,人前炫耀,博得一串好彩,师傅强辞逐我出师门,临走时告诉我——有些命,为师也无能为力。
我上天遁地,无所不能,陆地斩杀百里妖神,入海擎龙抽筋剥骨。阎王小鬼成我座下玩物,改生死簿,去他娘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就要永生永世不灭。
我是一只妖猴:
文阿氓搅翻东海,为了一根定海神针,老孙认为,天上人间,所有珍宝,都该进老孙腰包。
那神铁,斗来粗,二十丈长有余,盘龙缠上,锐气腾腾,魔光闪闪。
那一年,我当真逍遥快活,踏风雨观日月,在花果山,夜夜数着那漫天星辰不眠,我指尖轻点,那光芒溶解,射落凡间。猴子猴孙们寻酒作乐,八百里内外,没人敢撒尿喝水,我不是生灵,我是一头妖猴。
一百年,我毛发赤红,我不爱跳舞,我爱杀人。
玉帝终于派天兵天将捉我,我踏碎凌霄宝殿,放肆桀骜,玉帝老儿能耐我何,莫不是看着我穿行于三界之中无动于衷。
遇仙杀仙,遇魔杀魔。
他妈的,太上老君暗算我,把我当成了红薯塞进炼丹炉,一炉子的三昧真火把我呛得像个傻逼。
所谓道生道,佛生佛,我却只不过是一个石头,如今成了妖猴,算是返祖归宗了。
那太上老君还以为那破炉子能困住我,七七四十九天的日子,我就破炉而出,涅槃重生。
翻卷着火海,我一脚踢翻了炼丹炉,浑身毛发伴火而生,金光灿灿像是灵山采下的仙果,熠熠生辉,双眼血红似灌浆而炸,毛发冲冠如红霞入云天。
那丹炉一路滚到凡间,从此人间成火海。
生而为妖,再而为魔,天上地下,齐天大圣。
我终究堕入这世道,杀他个片甲不留,挽苍穹作彩练,踏凤擒凰,披星戴月,从此仙魔两界都誓要斩杀我,做个榜样出来。
呵呵!笑话……
我乱这浑浊大地,九州神府,六道轮回。就只为寻找那株仙草,泯灭红尘
我在银河翻了个跟头,那崖石坐落在河口之上,昂首挺胸好不壮观。魔生魔,道生道,一万年风光,一万年灰飞烟灭,都不过是弹指间。
天蓬元帅那厮叫的刚硬威猛,天河之上数他威风,他怅笑我:
“泼猴,你如此顽固,这天上地下都将无法容你。”
我戏谑道:何谓天上地下?我生来不由天,不困地,法天象地,我齐天大圣。
我没有和他打,一脸胡渣,一个钉耙,他比我还要失落。
我们竟然成了朋友,他告诉我他爱的人,我告诉他我爱的人,算是知己了,妙哉妙哉!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无奈我二人就算是喝完这世间所有的美酒都难以入醉。
我们都不是人,一个为仙,一个为妖,谈什么与天地举杯共盏,与日月同仇敌忾。
他不叫天蓬,他叫猪刚鬣,我轻轻唤他名字,十分滑稽。
他指着天河说无论是是仙是人,遇到爱情就像掉入这波澜浩瀚的天河,终究都还是要越沉越深,难以自拔。
我轻轻拔了一根毫毛放入这天河,像是准备好的一样,顷刻间沉入河底。
他爱的姑娘地位太高,玉帝的女儿,无奈他是个情种却无法绽放,只能日日夜夜望着这天河水,诉说他的相思苦。
再猛烈的斗士都不过是脆弱的牡丹花。我笑我吃了一辈子的琼浆玉果,怎么也不该是一朵尴尬的牡丹花
我是一只情猴:
我是猴子,我能爱上别人吗?
入东海,没有。
入地府,没有。
入蓬莱,入瀛洲,入方丈,来去留残影,四海未逢声。
猪刚鬣告诉我,这天上地下,宇宙轮回,都逃不过谛听的耳朵,谛听为兽,藏于地府魔宫,开阖闭目间穿越六道三界,他定能找到你爱的那个人。
我俯身直下来到地府,阎王卑躬屈膝,请来谛听,我举目,那一双悬着的眼睛,渺渺茫茫,宏宇苍苍。
谛听告诉我,前世今生已成定数,你与那株仙草,生生世世都纠缠不清,你是魔还是佛,最后靠的都是它,你要想找到它,要到西方极乐,找如来佛祖。
后世说书人,爱听热血故事,只知道我斗天战地,却想不通我会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
来到雷音寺,如来早已等候。
我说,如来老儿,我来问你一件事,天上地下,你是不是最神通广大?
如来翻白眼地说了一大堆官话,照今天来说,他当真是好领导,好干部,做实事,不贪污不腐败。
如来说,你要想找到那株仙草,需要老老实实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我笑道,只要找到,莫说一件,就是十件也答应你。
“不要十件,只要一件即可”如来摇头道
“你要在我手下压上五百年”
奶奶的,于是我就真在那如来老儿压上了五百年,五百年风霜雨雪,我毛发漆黑如铁,灰头土脸。
真可气,一脸帅气被砸了个稀巴烂,双眼迷离。
真可笑,白白五百年光阴只露出个猴头在洞口。
期间,观音曾经来过,她让我在此等一个有缘人,他会来救我,我要一路跟着他走,才能修成正果,我问是仙草吗?她沉默不语。
那五百年,有童子伴我左右,摘来山间野果。
五百年过了,果真有人前来,他妈的,竟是一个和尚,冠面玉容,袈裟披身,要是再配上一头飘逸的头发,就会比我还帅。
他叫唐三藏,是个美男子,还是个秃驴。
从此我成了他的护花使者,伴他吃斋念佛,他成了我第二个师傅,我苦笑,想一棒子打死他。
夜深了,他唤我,悟空啊!给为师点一堆火。
天明了,他唤我,悟空啊!给为师化一碗斋。
马给了他起,从此我又做保姆又做妈,天天只有在背后翻白眼,当面又不敢发脾气,怕他跑了。
妖怪来了,他第一个跑。
路上唐僧又收了俩徒弟,一个是我老朋友,猪刚鬣,可怜这家伙终究是为情付出了自己,调戏了嫦娥,入了畜道,如今猪头人身,活脱脱一个妖怪,以前的风光模样都在轮回里碾碎。
还有一个沙悟净,唉~典型一个非主流杀马特,我们团的颜值被他俩完全拉低了。
三个徒弟,一个师傅,一群屌丝,踏上西天,原来这就叫归西啊!
我是一只魔猴:
文阿氓唐三藏就是仙草,这世轮回他就是唐三藏,他轮回中的使命就是助我成魔。
如来千里迢迢让他来雷音寺就是为了降服我。
有仙草我才能成魔,来来往往岁月我都要战天斗地,堕入虚空,等到来世,再重出人世。
所以每当我出现便是一场浩劫,一千年一轮回,一千年我死了又活,生生世世,无尽光阴。
仙草死了,化作了一缕肝丝寸断的青烟。
我是一只猴子,我没有爱情。
犹如长虹贯日,巨浪腾空,我落入魔道。
所谓所有的魔种都是一场没有修尽的姻缘,而我的姻缘,万世都是一场空,此世间的一切定数都不过是命运牵线搭桥,捆绑着你,哪容得你翻天覆地。
那仙草是我的劫,我爱上她,所以我为她斗天战地,堕入魔道;而她理所应当,死了又死,只等超度我成为世间的一场浩劫。
仙魔两道引兵导将,浩浩荡荡来捉拿我,我浑身毛发血红,像极了那晚霞一样灿烂。
那一战,当真是彪悍,从雷音寺打到南天门,再到十八层地狱,这宇宙洪荒当真是因为我颠倒了。
日月星辰颤抖,山河土地灰飞烟灭。
一个棒子,一身猴毛,我是齐天大圣,我叫孙悟空。
最后创世元灵携四大弟子:鸿钧老祖,混鲲祖师,女娲,陆压道君;七十二仙翁,三十二洞主,攮洪荒古神,接引宇宙之浩瀚,断身骨,破元神,终灭我。
一千年只是弹指间,而思念要经过多少个一千年。
我想我终究还会回来,在掀起一场浩劫。
其实,
那里有爱情,不过是一只放肆桀骜的猴子,生生世世在寻找一株命中注定的仙草罢了;
哪里有缘分,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祸害三界;
哪里有等待,只是时机到了便要大开杀戒,堕入魔道。
我叫孙悟空,我是一只猴子,我身旁的那株叫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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