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里挂号、拿药、慢性病窗口,横排纵列拖着长长的队伍,人群拥挤,围了个水泄不通。早上六点母亲就发过来微信语音:“我先坐公交到医门诊室等,你到了先到楼下去缴费的地方排队……”我有点恼火地打断了她:“能在手机上挂号,就能在手机上付款,不需要排队。”看着排队里还有不少年轻人,为什么不用手机呢?
在二楼走廊里路过两个亲昵的年轻人,胶原蛋白足足的,与大多数鹤发鸡皮、灰白头发的老年病人鲜明对比,一看就知道很少到这种地方来,拿着单子东瞧瞧西看看,就像逛步行街一样。身上没有什么毛病的人,那种轻松惬意的表情和心情,与这个焦急、等待、无奈、得过且过的走廊,格格不入。旁边是妇产科的检查室,那些挺着肚皮的骄傲妈妈们,一脸幸福地进去,后面跟着小姐姐或小哥哥。与我们不一样,她们是另外一种等待的心情,满怀希望的期待。
那边两位中年女性趁着这宝贵时间,热热烈烈地聊着天,从生病扩展开去,应该是张三的子女和李四的婆媳,越来越远,也不去注意那边的排队位次了。
我和母亲也在二楼心血管科门诊室走廊候诊。
这已经是为她的头晕症状,第N次到医院里来了。前年在省城确诊“焦虑障碍症”服药后一切正常,去年出现胸部闷闭、痉挛,检查胆固醇稍高,于是她在街坊邻居的劝说下服用了降脂药“他汀”,痉挛好像缓解了,但紧接而来的头晕却越来越厉害。
今年初又带她去了省城,心血管科,血脂、心电图、运动机能检查、斑块都在正常范围,只有脂蛋白A超标。和其他医生说的一样,这个指标遗传基因影响较大,没有什么办法降下来。老专家估计被她问得烦了“实在不放心,你就做个造影吧。”
可听说要住院动手术,母亲退缩了。又去了几次县医院,一到医院所有指标还是齐刷刷地开绿灯,那就只有一直纠结那个脂蛋白A吧,百度、问询不停,心里的忧虑和恐惧日增一日,头晕和无力感也是日增一日。
我没了心思,也开始百度起来。还别说,这个百度有时还真有点收获,如果加上正确分析和逻辑思维的话。看到“植物神经紊乱,也会出现胸闷、头晕目眩的症状”,我的心里猛然抖动了一下:
“有没有可能,焦虑障碍减药量后,出现了胸部痉挛的问题,然后头晕可能是服用了他汀的副作用?母亲说头晕与服用他汀是时间先后的顺序。”
难道我们又走错了方向?记得前年的焦虑障碍,化验结果也是一切正常,当时也是集中在内分泌科和内科寻医问药,最终想不到是心身医学科。
走廊里母亲还在不停地叮嘱:
“到时医生来了,你要问下那种进口的他汀现在能开到么?……
由于怀疑是他汀的副作用,上个月她换了进口品牌的他汀。我不由得心情烦躁:
“早就要你停掉他汀试试。早说过了那个脂蛋白A不影响血脂,药物也干涉不了。如果你听我的,就要完全按我的方案治疗。你不能自己再去百度、问街坊,自己开药了!”
“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老母亲轻声嗫嚅。
“不能!事实证明你的判断、分析和试药都是错误的!”我不由分说,粗暴地打断了她。
这时,隔壁神经内科门诊室摇摇晃晃出来一位女性,矮矮的个子,廋削得像刀一样的脸,旁边高个子大姐一面搀扶着一面急急忙忙地纠正她:“别摸别摸,不是这里。”原来矮个子的手在到处摸着,她想找一个倚靠。另一个满头银发的大姐推过轮椅来了,矮个子熟练地爬上去,被推走了。
心血管医生还没来,我赶紧拉起排队的母亲:
“先到神经内科,问下头晕是否和植物神经紊乱有关。”
“那这边排队怎么办?要不我在这里排队,你去问?……”
“到时再排就是了”。
我们坐到医生面前,白大褂的医生五十多岁,两鬓斑白。我急急地把母亲病状来龙去脉地介绍了一遍:
“……这是我们上次焦虑障碍在省城开的药……”医生看了看递给他的一摞前期的化验单,瞥了一眼治疗焦虑障碍的药盒,语气还是淡淡地:
“从化验单上看,头晕应该和血脂没有什么关系……你这个治疗焦虑障碍的药,我们这里没有,你还是应该去问下开药的医生……”
“那……好吧。”我心里面直犯嘀咕:“难道省城心身科看的病,县城的神经内科就不管了吗?”可想罢还是起身了。
好容易又重新挤回到心血管科医生的面前,这回母亲抢先了:“医生,帮我开下化验单,肝肾功能和血糖血脂。”
我连忙插进去:“医生,我母亲的几次血脂化验结果都很正常,但还是很头晕,是否可以考虑停他汀药试下?”
同样花白头发的医生慢条斯理:“先看下今天的化验结果,如还是正常,那就停药看下吧。”
付款、抽血、等待……等待中母子还是在不停地辩论,停药还是不停?
结果终于出来了。一如往昔地正常,除了那个脂蛋白A顽固的、触目的箭头。当然回诊时,母亲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医生“停药试试”的金口。
送母亲回去后,我给关心不已的姐姐发去了微信:“医生说血脂正常,血糖偏高一些,其他没有问题;可以停一个月他汀和活心丸,看看是否为头晕的原因。”
我估计上次胸闷可能是那个焦虑障碍症减药导致,现在准备加量上去,加到2022年刚诊治时的用量;另外要母亲不要担心不要忧虑不要恐惧,这种心情很可能也是病因。”
看着上面无意识的文字,和母亲历年的治疗记录,忽然想起她那年焦虑障碍的症状,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四肢无力、晕头转向、言语虚弱、抑郁哭泣、睡眠困难。我眼前一亮:
“是的,一定是减药后焦虑障碍复发了!而最早的征兆——胸部痉挛也和这个有关,不是血脂问题!而头晕也可能是复发的症状!在那个三叉路口我们就被带偏了!”
我兴奋地在互联网医院给省城医生发去了征询和恢复用药的请求,并给母亲带去了信心和安慰。
六月即将离去,窗外远山如黛,几个月的郁闷无助一扫而空,“对症治疗”真的是很重要。那么多的蛛丝马迹,哪些是因?哪些是果?哪些因和哪些果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现代医学最先进的一环是在检测手段和工具上面,而更重要的是,看病也是需要患者及家属具备缜密的逻辑思维和耐心的。
我发现,医院里老年人群居多,其次是女性。上半年家里本家姑父、叔父相继过世,亲族里剩余清一色的女性长辈。在农村很少有人主动进行定期体检,大多数病人一发现症状,基本就确定了癌症,不久就离世了。据说2023年统计数据显示中国人均寿命女性比男性长6岁,这些都是有来由的。
所以说,古语“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是安慰那些懒人的,是有误的。在现代社会,决定生死、富贵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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