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平得知晓霞的消息悲痛不已:
雨刷刷地下着。大牙湾煤矿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地面上很少有人活动。矿部大楼前的小广场周围,也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从乡下来的小贩,拿着一些土特产,躲在职工食堂的屋檐下,筒着手,也不吆喝,等待着买主。
各种机器发出的声音,在雨中听起来格外清脆而响亮,到处都是淙淙的水声。水流都像泥浆一般又稠又黑。
连日的大雨一扫长期积下的煤尘污垢,整个矿区变得清爽了许多。从井下上来的矿工,吃完饭就在雨声均匀的催眠曲中倒头大睡。劳累过度的他们上井后主要的愿望就是睡觉。
少平倒在自己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几天来,他一直沉浸在异常的激动之中。因为再过几天就到了他和晓霞约定好的那个充满浪漫意味的日子。他们将在黄原古塔山后面那棵杜梨树下相会。
上个月,亲爱的晓霞又到大牙湾来过一次。她那次来是专门向他解释她和高朗的关系的。因为他流露出的痛苦使晓霞感到不安,便亲自跑来和他谈这件事——他为此好长时间都没给她写信。
解释清楚这件事后,他们紧紧拥抱着哭了。一个小小的插曲,使他们像(犹如)久别重逢,经历了一次生死般的离别。感情因此变得更(加)深(切)。他们甚至谈到结婚;甚至谈到将来生儿子还是女儿;谈到了未来许许多多的事情……
其实,晓霞走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孙少平每天都在激动地、焦躁不安地等待着那个日子的到来。那一天对他来说,犹如生命一般重要。他觉得,如果没有那一天,他的一生都会黯淡无光(失色)。
少平天天下井,他要攒够和晓霞约会的假日;他和晓霞约定,古塔山约会之后,两人还要一同回一趟双水村。她说,这次回村她不是以田福堂的侄女的名义,而是以少平未婚妻的名义!少平能想到双水村会因此事而惊讶地议论纷纷;他的父母也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巴……
上井之后,他通常会到惠英嫂子家里,帮她担水劈柴,或到矸石山上为她捡回一些煤块。明明也快满七岁,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该入学了。
惠英嫂已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渐渐恢复过来,每天在矿工灯房照常上班。很多时候,少平上井以后就在嫂子家吃饭。惠英像当年侍候师傅那样侍候他喝几杯白酒,以驱散井下带上来的潮湿和寒冷。不知为什么,只要走进师傅家这个小院,少平就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对生活的另外一种感觉。
当他回到自己的宿舍,躺进蚊帐中一人独处时,便又完全沉浸在他和晓霞未来生活的憧憬之中。
少平已经请好假。留出两天时间,为回家而置办一些东西。他背了一个大背包,来到矿部大楼前的阅报栏前,边浏览报纸边等公交车。现在去那个破烂不堪的候车室等车,不如把时间在这里消磨掉。
“jz田晓霞”几个字跳入他的眼帘。啊?她已经在那里了?那么,她还能按时赶到黄原吗?少平一边看一边在脑子里思考她能不能赶回黄原的事情。
但是,真正让他吃惊的消息是紧接着这条消息的另外几行字——
……
我的晓霞……少平一下把右手的四个指头塞进嘴巴,用牙齿狠狠咬着,脸抽搐成一种怪模样。他疯狂地奔过洗煤楼,沿铁路向东奔跑。少平倒在泥水中,绝望地呻吟着。大雨在头顶哗哗浇泼……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少平满身泥浆返回宿舍,那神态完全像一个疯子或纯粹的白痴。他换了身衣服,倒在床铺中。他无法相信一切是真的,这是不真实的——它经常干这种事!
收到通知他的消息,少平从床上跳起来,手抖得像筛糠一般,打开这个消息——他希望这是晓霞打来的!他等着(相信)奇迹(会)出现!
孙少平神神魔魔,赤手空拳走出宿舍。原来是晓霞父亲打来的,晓霞的死是真的。他坐上发往铜城的公共汽车。
他恍惚地随人群挤出省城火车站,天已经黑了(已经是夜晚了)。
少平没有去找晓霞的父亲,他先来到晓霞的单位。看门大爷说出晓霞已经死了的消息,少平两眼一黑,腿软得如同抽了筋骨。他感到有股热辣辣的东西从腿上淌下来——他禁不住小便在了裤子里……
少平强忍悲痛,来到田福军的房门前。他抬起软绵绵的胳膊,在门上敲了敲。
感悟:
晓霞的离去给亲人带来无尽的伤痛。得知她离开的消息,少平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他不能相信,他的晓霞真的离他而去了。他们定好的在杜梨树下约会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他真希望,晓霞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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