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诗典//第1期  黄翔:《我》

黎明诗典//第1期  黄翔:《我》

⊙我

黄翔

1
我是一次呼喊
从堆在我周围的狂怒岁月中传来

2
我是被粉碎的钻石
每一颗碎粒都有一个太阳

3
我是我
我是我的死亡的讣告
我将从死中赎回我自己

1978.10.11

上典辞：

“一个顶呱呱的诗人会毕生挺立在暴风雨中，迎接闪电的轰击，一生中至少有那么好几次；如果上了几十次，那么他也就出类拔萃了。”贾雷尔说。黄翔一生因为诗歌，经历了逃亡、追捕、搏斗、撕杀、战争、死亡、恐惧、挣扎、反抗、疯狂等等，因此他无疑是贾雷尔说的出类拔萃的诗人了。而《我》写作于1978年10月，一个总所周知的运动刚刚结束不久，黄翔便用此诗挺立于新的暴风雨中，迎接闪电的轰击。

诗题以“我”为题，诗人自我的意识立显于读者的面前。在视个人如草芥、如工具的年代，自我意识的觉醒，乃是冲出集体无意识的暗夜状态的最初动力。诗歌仅仅是短短的三节七行，黄翔就三次撕开暗夜的状态，展现出了三种境界层次的黎明世界。

个体觉醒的最初动力，在其诞生之初，是极度渺小和脆弱的。个体意识的觉醒，并不是长久的，它只是灵光一闪。如若你过去曾经有所思考和准备，这个灵光一闪的瞬间，你便能抓住它，开始在意识深处觉醒自我，让自己在心灵的深处有一丝明悟，并于这明悟中窥见世界的暗夜状态，看见暗夜缔造者们所建立的精神围墙。所以，诗人写下了第一节诗：

我是一次呼喊
从堆在我周围的狂怒岁月中传来

自我意识觉醒后，诗人立刻意识到这个觉醒的短暂和危险。因为，“我”不但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一次呼喊”，而且是在“狂怒的岁月中传来”。这“狂怒的岁月”是“堆在我周围的”。。岁月是谁？就黎明诗学看来，岁月乃是暗夜状态的缔造者和它的帮凶、帮闲和看客们。岁月静好本无声，但这里却呈现狂怒状态，这是为什么呢？黎明诗学认为，岁月之所以会狂怒，有三点可能：一是暗夜状态的缔造者愤怒于个体意识的觉醒，揭开了他们岁月静好的奴役谎言；二是暗夜状态缔造者的帮凶、帮闲和看客们，在看到了个体意识觉醒后的震惊之余，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去向哪里的无所适后，从而迁怒于个体意识觉醒者的愤怒；三是鲁迅先生所说的无物之阵。它乃是前两者和曾经的个体觉醒者合力之后的精神管制，起着对新的觉醒者的威吓作用。而诗句中“堆”和“周围”两个词，不但把暗夜状态的浑厚势力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注定了个体觉醒后突围的艰辛和危险。因为我们知道，当威吓起不到作用之后，实施威吓者必然会对被威吓者采取极端的暴力措施。而暗夜状态的缔造者对黎明的觉醒者采取的暴力措施，就是不惜以武力手段灭掉一切向往黎明的力量。所以诗人在第二节写下：

我是被粉碎的钻石
每一颗碎粒都有一个太阳

就算你是宝贵和坚硬无比的钻石，也必然被粉碎！诗人在这里把自己比喻成“被粉碎的钻石”，足以证明暗夜状态缔造者们的凶残。但是值得我们高兴的是，在坚贞不渝的生命和永恒面前，毁灭并没有湮灭掉诗人追求光明的脚步和决心。所以，诗人告诉我们，就算被粉碎也不要气馁，因为“每一颗碎粒都有一个太阳”。

黎明诗典//第1期  黄翔:《我》

如果说此诗写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么它也不可能成为黎明诗典的第一首诗。因为就这样结束的话，它也就落入了一般讴歌理想诗的俗套。如夏明翰的“砍头诗”。值得庆幸的是，诗人并没有这样就结束了，因为他得到更为深远的否定之否定的个体意识觉醒。他知道自我意识觉醒后，如果不勇猛精进的话，自己必然会成为新的暗夜状态缔造者。所以诗人用最后的一节诗，写下了个体觉醒的黎明精髓所在：否定之否定。

我是我
我是我的死亡的讣告
我将从死中赎回我自己

诗人在个体意识觉醒后，对暗夜风暴进行对抗和战斗的同时，也把自己置身于天地宇宙之中，用诗性正治破除了自身的执妄，对黎明精神进行了灵魂深处的探索和追寻。于是，我们在听见听见诗人灵魂得呼喊之外，还感受到了其置身于天地之中的黎明精神气场。

孙守红2019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