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黄泓翔：放弃高薪、卧底非洲的中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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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泓翔
中南屋创始人
学校：美国〡哥伦比亚大学
坐标：中国〡上海
行业：创新公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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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膨胀
图|黄泓翔
采访|膨胀
编辑|Lily
在人群中，如果不看晒得黝黑的肤色，你可能很难认出黄泓翔。他是一个平凡却不简单的中国小伙，而此时此刻的他，正在非洲大陆上，为心中的使命热烈奔走。
试图给他下标签或定义的人很多。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为他的成就和经历惊叹：冒着生命危险在非洲卧底象牙交易，奥斯卡入围纪录片《象牙游戏》主角之一，央视节目《朗读者》嘉宾，珍古道尔口中“我的英雄”……但他说：“我不是会往后看的人。我只知道，明天我还有很多事，能做的更好。”
他活得通透，清醒，却无所畏惧。
▲ 在央视著名节目《朗读者》第二季中，中南屋创始人黄泓翔与董卿对话，朗读蕾切尔卡森的《寂静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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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象牙走私卧底
这是黄泓翔身上最耀眼的标签。
时间回到2014年，黄泓翔在乌干达卧底一桩象牙贸易案件。他学着以色列野生动物保护专家奥菲尔教给他的方法，在电话里怀疑对方的真实身份，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对方信以为真，还反过来安慰黄泓翔不必害怕。然而，他们随身携枪；而黄泓翔全身上下能防身的，只有一瓶辣椒喷雾。所幸警方配合及时，当对方意识到问题时，已经被扣上手铐。
这已经不是黄泓翔的第一次冒险。在这之前，他已经有数十次成功卧底非洲的经历。最危险的一次，他藏在挎包里的针孔摄像头险些就被翻出来。“要是被发现，我们肯定是走不出那个村子的。”
毕业于复旦、哥大，作为当时哥大国际和公共事务学院唯一一个拿到波士顿咨询offer的学生，黄泓翔走了一条旁人怎么都看不懂的路。这些年，他一直居住在非洲，做野生动物保护的工作，为中国人“走出去”后如何“走进去”的问题，四处奔走。
▲ 中南屋学院在埃塞俄比亚外交部采访亚洲与大洋洲事务总干事、中国专员
在非洲，黄泓翔的这副中国面孔就是他最好的掩护。当地商户看到中国人，就像看到“移动的钱包”，操着各式各样蹩脚口音的普通话，想把手头非法盗猎的象牙和犀牛角卖给他。
中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象牙消费国。一根象牙通常有1/3左右的长度长在大象的头颅中，而想要获取这根象牙，就需要把大象杀死。贸易的结果是可怕的，2016年统计显示，肯尼亚的大象5年内从10万头减少到5万，消失一半。因此，非洲当地人把中国人的形象和大象猎杀者紧紧挂钩，产生了极大的抗拒。
黄泓翔告诉我们，其实很多中国人是感兴趣动物保护的。只是许多人都不了解，原来象牙要杀死大象才能获得；原来买个象牙是犯法，会被抓到警察局的。于是，他给大家播放大象惨遭杀害的血腥场面，讲述象牙交易被抓的真实案例。“只要抓住他们在意的点去影响他们，也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就好了。”
在纪录片《象牙游戏》里，黄泓翔选择了无码出镜，即便这意味着暴露身份、被威胁、甚至再也不能参加卧底活动，他义无反顾。他坚定地表示：“我想告诉世界，中国也有很多人在为动物保护而努力。”
▲ 奥斯卡入围纪录片《象牙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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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神坛
如果你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黄泓翔的名字，跳出来的一定是大量的专访、新闻报道，围绕“中国小伙冒险卧底非洲象牙贸易”“非洲野生动物保护”为关键词展开。但当我们问起黄泓翔这段特别的经历时，他却告诉我们：“我不是一个会经常往后看的人。”
他说，“过去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我们能够去改变的只有现在和未来。我不太记得我去年、上周、甚至昨天做了什么，但我很清楚今天，明天，下一周我要做到什么。”
他选择不向后看，也就意味着他自己放下了那些令人啧啧称奇的故事。在黄泓翔的心中，世界还有太多需要他去改变的事情。
其实拆解他的传奇经历，曾经的黄泓翔和很多人一样。2011年，黄泓翔从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那时的他以为，人能选的道路就那些：快消、咨询、公关公司……他以为人到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事，他以为每个人都像学校里和实习里看到的一样，要努力赚钱买房。
然而，进军哥伦比亚大学之后，他遇见了来自麦肯锡、华尔街这些曾经是他终极目标的地方的同学，所言所行却让他倍感冲击：他们告诉黄泓翔，自己过去几年所做的事情只是赚钱，没有意思也没有意义；他们想改变人生，追求内心想要的东西。
在哥大第一年的寒假前夕，黄泓翔向来自厄瓜多尔的同学了解到，中国企业的入驻在当地带来了不少环境、资源问题。于是，他决定自费去厄瓜多尔探险，做一场深入的调研旅行。
当时的他可能没有料到，厄瓜多尔打开了黄泓翔人生的另一条道路。在当地，黄泓翔没有人脉也没有资源，甚至连语言都不通；他就用手指比划，沿路询问，竟然把很多以为“做不到”的事，都做到了。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是对方第一个进行过交流的中国人；而缺乏沟通的问题和截然不同的做事方式，则导致了中国企业和当地居民之间大量的误解。
▲ 黄泓翔在厄瓜多尔打开人生大门
见证了中国投资在厄瓜多尔发生冲突的全过程，也对话了这个事件方方面面的人，最终，他的调研文章以整版篇幅刊登在了《南方周末》。
黄泓翔在自己的回顾中写道：“许多人问我，是怎样申请到那个厄瓜多尔的项目的，每当这时，我都会笑：哪有什么项目，如果想要做什么，去做就是了，所有的人都会帮助你，所有的成果都会随着你追求卓越而向你靠近。那么，项目就在你手上，你眼前，你脚下。”
曾经，黄泓翔以为他的同学在疯狂地痴人说梦；最后，他却义无反顾地成为了旁人眼里的“中二少年”。从哥大毕业后，他去往非洲，投入到那片机会无限的土地中去。他告诉我们，当一个人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区之后，到自己不曾想象到的一个地方，遇到一些不曾想象的人，做一些不曾想象的事情，这样的一个经历会改变人的一生。
2014年，黄泓翔在非洲肯尼亚成立了中南屋，“中”是中国的意思，“南”是外交学上发展中国家的意思，“屋”就是一个对话的开放空间。黄泓翔用中南屋这样一个交流的平台，号召中国青年人加入，一起做学术调研和公益项目，去探索中国人怎样更好地融入本地。
▲《5分钟，带你了解中南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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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项目不可能改变世界
黄泓翔将中南屋定位为“一个世界公民的教育机构”。作为一家社会企业，中南屋运用商业手段，实现社会目的，寻求更长远的发展。在他提供的宣传册中，我们能看到中南屋提供的项目逐渐多样化。
根据中国青年人的不同需求，中南屋提供专注背景提升的海外调研、远程调研项目，也提供侧重体验的游学、国际义工项目。“其实说白了，就是让更多中国青年人去经历我在南美、非洲经历过的事情，取得我当年取得的成果。”
中南屋的项目受众主要是高中生及大学生。学生可选择诸如印尼红毛猩猩保护项目、非洲女性割礼救援计划和坦桑尼亚海龟保护项目等自己感兴趣的主题。以“非洲女性割礼救援计划”为例，几年来，通过不断努力，中南屋与与当地反割礼组织合作，搭建一家女孩救援中心，为她们提供性别教育和职业技能培训。
▲ 中南屋学员参与女性赋权项目，访问本地社区，向妇女学习编织手工篮子
中南屋希望学生能够通过调研，为救援中心设计出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方案。同时，鼓励学生发表中英文文章、纪录片等，分享成果。
“指望某一个项目有巨大的影响是不可能的。”黄泓翔说，这些项目最大的价值将在于影响更多中国青年人走进这个领域。
从做卧底做调查到关注中国青年“走出去”，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影响终归有限，只有更多人参与到国际野保、让中国企业融入非洲，才能带来更大影响。“我能做到的，很多中国青年人都能做到，甚至是未来做的比我更多更好。”
每一个来参加这些项目的青年都或多或少经历了内心的触动和改变。有一个女孩儿在项目结束的时候曾告诉黄泓翔，自己的父亲原本要她“买点象牙回去”。黄泓翔很震惊，“你的家长不知道你是来参加野保项目的吗？”但接着，女孩对他说，自己决定回去要告诉父母在非洲发生的一切，教育他们不能这样做。
黄泓翔很高兴。他原本只是希望这些青年人能够受到触动，带来影响；但没有想到，他们还会反过去，改变他们的上一辈。这些真正拥有国际视野和世界公民意识的中国新青年对未来的中国和世界而言，将非常重要。
▲ 在肯尼亚奥佩杰塔野生动物保护基地，中南屋学员在为社区居民安装防兽灯，以减缓当地的人兽冲突
过去数年里，越来越多的中国青年人通过中南屋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翻过窗棂便走进了自己的精彩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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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牺牲
黄泓翔总对媒体给他贴上的真假标签哭笑不得。外界都觉得他“牺牲了很多去做卧底”，他却说，“让我在纽约或者上海做一份我不喜欢的办公室工作，可能才是牺牲。”
潜藏在这之下的，是黄泓翔的价值取向：选择自己喜欢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我想实现的事业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而为此要放弃一些东西，我觉得称不上是牺牲。我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在更多人眼里，这种“牺牲”更现实、更具体：那些惨兮兮的“公益志愿者”怎么可能赚到钱？是不是连维持自己的生活都很困难？人们往往把黄泓翔在做的事情和零收入挂上钩，却未曾想他能够用自己的经历，鼓励更多想尝试而没有勇气的青年参与进来。
原来，成为国际组织的顾问去做调研，每天能拿到几百美金的工资；中南屋的工作人员也并不“穷困”，甚至能达到中产的收入水平。“我不希望说大家来到中南屋工作，然后他的收入比他去正常的一个商业公司低很多。”但黄泓翔至今还是每天坐地铁上下班。
▲ 中南屋的商业模式雏形
中南屋从5年前一个空空荡荡的房子，逐渐变成今天能发工资、能上央视和BBC的创业公司——在这样的经历里，黄泓翔看到创造价值能带来的回馈。
“只要我做的事情是能创造价值的，而我又能做得够好，那么我最终一定会收获价值，不用去担心‘这一行没有前途’。只要把热爱的事做到极致，成功就会来追寻自己。”对于任何一个行业当中困顿或迷茫的青年人而言，这样的观念同等适用。
黄泓翔的例子也很好地印证了“走出去”的能量：在这片广阔的世界里，总有另一片景色会让你惊喜。当你不断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你也同时在意识到，人有千千万万种方式，活得尽兴而精彩。
▲ 中南屋成员与学生在Safari
我问黄泓翔，如何看待自己身上「中二」的标签。他说了这样一段话：
「当我们涉及到我们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去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的时候，我觉得我们要保持一定的理想主义。如果喜欢，那就是喜欢；热爱，就是热爱；我们想做，那就做。
但另一方面，在我们尝试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和梦想的时候，要足够的现实。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你就要去付出多少努力。你想要实现的东西越理想主义，你需要采取的手段就需要更加的现实主义。」
随着国家逐渐强大，中国人在世界舞台上开始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而学习如何“走出去”，再“走进去”，成了至关重要的一个话题。
黄泓翔，这个温柔而坚定的灵魂，正如雷切尔·卡森所说的一样：那些思考地球之美的人，会储备终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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