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人死后就变成鬼了？为什么我天生对鬼有一种恐惧？
我还记得第一次被奶奶教训，“大半夜出去乱跑，一会儿小鬼儿过来抓走你！”说完还要做一个十分恐怖的表情。
我来到这世上的最初的几年，从未有人告诉我什么是鬼什么是神，甚至没有人告诉我像我这样的生物叫做人，自然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是恐怖的什么东西是温柔的。
那天晚上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于是，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闭着眼想那个恐怖的小鬼，还有奶奶恐怖的表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出去晚上出去玩就要被小鬼抓走？他把我抓走有什么用呢？
我想象不出小鬼是什么模样。像牛吗？牛看起来多可靠呀。像羊吗？羊看起来多可爱呀。我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个叫小鬼的东西为什么就那么恐怖，为什么就要把我抓走了呢？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的把从奶奶口中听来的消息告诉给黑牛。黑牛听了不屑一顾，“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奶奶还告诉我对付小鬼的方法呢！”说完黑牛洋洋得意的看着我。
黑牛是我儿时的玩伴，长得孔武有力，皮肤黝黑，大人们都说他长得像头牛，所以我们就管他叫黑牛。我以为小鬼这种可怕的东西一定是无人能敌的，没想到黑牛的奶奶竟然有对付他的办法。顿时我对黑牛奶奶充满了敬意。
黑牛说：“奶奶说了，世界上有鬼也有神，神仙都是住在天上的，小鬼都是住在地府的。天离我们太远了，所以我们不能经常见到神仙，如果见到的话就走了大运，可以向神仙提出一个愿望，无论什么样的愿望他们都能帮我们实现；地府就在我们脚底下，离我们特别近，所以经常会有小鬼半夜来人间抓小孩。”
“他们抓小孩儿干什么？”我以为黑牛一定知道原因。
“我也不知道。”黑牛挠了挠头，“我回去再问问我奶奶。”
“小鬼”一时之间成为我们这些孩子热议的话题。而黑牛因为知道对付小鬼的办法一跃成为我们的老大。黑牛奶奶则成了我们心目中的神。
这是我儿时加入的第一个帮派，黑牛作为老大及时给他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黑牛帮。
在黑牛的指导下，我们迅速掌握了小鬼的弱点：
原来牛眼泪可以让小鬼现行啊！
原来桃木剑可以辟邪呀！
原来黑狗血可以杀死小鬼呀！
······
黑牛把我们分成若干个小队，有的专门负责搜集牛眼泪，有的专门负责制作桃木剑，有的则要想办法搜集黑狗血······
附近的村子被我们祸害了一遍，牛看见我们就跑，狗看见我们就咬，桃树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树干······即便如此，我们也只搜集了一小瓶牛眼泪以及很少的黑狗血，桃木剑的最终也只做成了两柄，样子甚是丑陋。
黑牛决定为民除害，杀掉在我们这里出没的小鬼。而执行这次任务的是我和黑牛。临行前，黑牛教唆黑牛帮的兄弟们从家里偷来好吃的为我们送行，他拿着从家里偷出来的啤酒豪气冲天的喝了一口。还当众发表演讲，讲了一大堆诸如“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大家”“我们一定会努力”等等的悲壮的东西。
黑牛帮的兄弟们都为黑牛的英勇敬佩不已，人们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是黑牛第一次表现他天才的演讲才能，今后的日子里，黑牛不止一次凭借这种能力化险为夷。黑牛没能再像那天一样意气风发，豪气冲天，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那天，我和黑牛坐在黄河大堤上的一棵粗大的梧桐树下，一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我已经撑得站不起来了，这比我们家过年吃的还要丰盛。
黑牛把牛眼泪抹在眼睛上，站起来围着梧桐树转了几圈。看得出黑牛很紧张，双手紧紧握着一柄桃木剑，剑身上涂满了黑狗血。
那晚的月亮很大很圆，一条银河从整个夜晚流过。虫鸣，蛙鸣，树影，小路，村庄。我跟着黑牛在在附近的转了很久，除了狗叫声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们不知靠在谁家的麦秸垛上，麦秸盖着身体。杀小鬼的武器已经不见了，黑牛爹正提着根棍子对熟睡的黑牛怒目而视。
这件事以黑牛被揍收场。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更多的人听说了“黑牛杀鬼”的故事后加入到黑牛帮来，我也以黑牛麾下“第一大将”的身份而出名。
黑牛帮迅速成为方圆十里人数最多的帮派。黑牛因杀鬼而负伤的传说在四里八乡广为流传。
黑牛后来回忆起黑牛帮，笑称这是自己人生的巅峰，手下一百多号人，纵横一方。
但是好景不长，某一次黑牛和几个兄弟去赶集，路上被两个高个子的拦住去路。高个子是附近村子“天龙派”的成员，比黑牛大三岁，个子要高一头。他们搜光了黑牛身上所有的钱，并把几个人暴打了一顿。
身体恢复后，黑牛召集全体帮众，悲愤的讲述了自己的遭遇。黑牛天才般得演讲才能使得众人对“天龙派”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把他们都给撕碎了。
黑牛以“黑牛帮”的名义向“天龙帮”下了“挑战书”，约定了时间地点，正面对决。据说这是黑牛从他那学究爷爷那里学来的。
决战那天，黑牛帮一百多帮众，天龙派三十多人，双方身高力量悬殊，混战很快以黑牛帮失败而告终。
黑牛帮土崩瓦解。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和黑牛不止一次被天龙派的人拦住要钱。昔日的帮众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们。那段时间，我们沮丧到了几点。
黑牛的父亲买了村里的第一台电视机，黑白的，17寸。这在当时是个稀罕物，村里人争相到黑牛家观看。我和黑牛没事就待在屋里看电视，再也不到外面乱跑了，再也不想什么黑牛帮天龙派了。
我们从电视里知道小鬼长得和人是一样的，是人死后变的。除了小鬼外，还有妖精，精灵，魔法，法术···人是最无能的存在。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电视剧里的鬼都是人演的，所以才是人的样子。讲的故事也都是人的故事。
黑牛的学究爷爷说，最厉害的其实还是人，鬼都是人装的。
天龙派后来被老师强制解散，他们的老大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去了。我和黑牛听说后着实痛快了一阵儿。
很久以后，当我再次提起这段荒唐事，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作一团。我想起学究爷爷的一句话：小鬼就是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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