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在这世上四十载,吃过不计其数的宴席:结婚宴、满月宴、生日宴、升学宴,遇到黄道吉日,一个月甚至一天里还得吃几场。
自步入餐饮行业后,对宴席更是耳濡目染。从698元一桌的平民宴到2099元一桌的豪华宴,标准各有不同。从亲人、朋友一起推杯换盏,到职场里毫不相干的人频频举杯,也是司空见惯。对于餐桌上琳琅满目的盘碟,我的感觉是常常一伸筷子就饱了,一放筷子就饿了,看似饕餮盛宴,最后还是饥肠辘辘回家想再填补一点东西的感觉。
只是,我更怀念记忆里农村地地道道的流水宴席。
谁家里有红白喜事,街坊邻居一起来帮忙,前一天就开始挨家挨户借桌子、椅子、锅、碗、瓢、盆、筷子、勺子、开水瓶等等。遇到天气太好或者不好,还要围栏搭棚子,遮挡太阳、大风或者雨雪。
农村的宴席,必定有一位掌握大局的焗匠师傅,像棋盘里的将帅之才,是多久前就预订下的。主家杀一头大肥猪之外,另外需要采购的食材和佐料,待焗匠师傅气定神闲列好清单,什么品名,多少数量。主家便领着圣旨一样去集市里采购齐全,拖回家来。
谁负责煮饭、谁负责洗菜、谁负责切菜(荤菜、素菜各自分开),谁负责洗碗筷,谁负责添柴,那都由焗匠师傅来运筹帷幄,才能有条不紊。这个局面颇有王熙凤在宁国府操持事务时的点丁点卯状,农村妇女都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一把好手,任其调遣。
我们队上的焗匠师傅,叫有之,论辈分,我得管他叫爷爷。不苟言笑,但一张嘴就知道为人和善,谁家红白喜事都得请他来掌握厨房的大局,也因此很受大家的尊重。
女同志,都在厨房后院帮忙,男的都在外头照应。管催客的,叫知客先生,安排客人就坐,村里有人情往来囿于忙碌迟迟没来的,知客先生还得上门去催请。另还有专门传菜的、管席的,传菜的端着长方形的大托盘,从厨房到外间。管席的负责上菜、斟酒、盛饭,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到村里的男人们鞍前马后地在餐桌边服务。
最期待的是头菜,即第一盘菜。头菜的碗十分大,像个脸盆,那头菜的内容丰富,有黑木耳、有黄花,有火腿肠,有鹌鹑蛋,烘托着一片片整齐的镶着鸡蛋黄边的肉糕,热气腾腾,香气氤氲。肉糕是杀了猪后,焗匠师傅用新鲜猪肉赶制出来的,农家的粮食猪,又是手作的肉馅,可以放心地吃几片,香而不腻,从味蕾到胃底都是满足。
后院炊烟四起,蒸笼里咕隆咕隆地响着,柴火噼里啪啦地炸裂着,炒菜大锅欻欻的声音时不时湮没大家的闲谈笑语。
一碗碗美味菜肴按照顺序出炉,没有那么多的添加剂,真正的色香味俱全。
传菜的师傅,高门亮嗓,拖长声音唱起:
上菜――
余音绕梁。管席的人立马从托盘里端出菜,呈到桌上,七八双筷子选择喜欢的盘子下手。喝酒的相互劝着,埋头吃饭的等着菜一盘盘上来。
上学,时间匆忙,不能去入席,就在厨房或者后院,端一碗白米饭,随便搜罗一些菜,狼吞虎咽扒拉下去,都是极香的。
没宴席的时候,有之爷爷被小学请去给老师们做饭。后来我离开老家了,听说有之爷爷得了病,去世了。想再吃他做的席,只能在梦里。
农村地道的宴席现在几乎销声匿迹。人都嫌麻烦,要么选择去酒楼宴请宾客,要么就请一套专业的宴席班子,他们什么都齐全,连做出来的菜都如流水线作业一般,很多都是半成品或者成品,简单的加工一下,少了很多亲切热闹热气腾腾的味道。
一想到那些传统的桌席菜式,就要垂涎三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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