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年我自杀未遂

昨天和孩子们在聊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孩子们觉得这诗太不合乎诗的模样，或长或短的，不整齐，但读起来很顺畅。“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也太悲观了。“念天地之悠悠，独创然而涕下”他那么坚毅性格的汉子泪汪汪的啥样呀？当孩子们听说他的过往之后，虽能深情读，但终觉悲愤味道很不够。

加之清明时节，小区一个9岁孩子因负气在29楼坠落殒命。

为了举例悲愤，我把孩子们带到了30多年前的那晚。

大约是中秋节前后吧。父亲可能是回家来给母亲过大生日的。正常情况，他每年春节才回家和我们团聚。那年特例。父亲和他的扬州乡党们尽情畅饮，无拘无束海阔天空，欢聚之后的散场——让酒足饭饱的父亲神经极其敏锐地发现家里不见他宝贝儿子的踪影。

我正要去和奶奶一起收拾餐具什么的，走到一半。酒气熏天的父亲红着脸冲着我吼，“你弟弟呢？他人呢？快给我把他找回来，找不回你就别回了！”

一边吼，一边用粗大的手抓住我寸把长的头发往墙上撞着。（那墙是院墙，是粗糙的大红火砖墙。平时不小心都会划破手的。）

我知道姐姐被父亲教训过，也多是与弟弟有争执时。我体弱多病，身体好的日子不多。在记忆中父亲一回到家就会把我和弟弟都举到“光荣之家”的镜子前，和蔼可亲、让我无比骄傲自豪的父亲瞬间让我无法接受。这头一回遭遇的冤屈，心里在滴血饮泪。我记不得是怎样把弟弟叫回来的了。

父亲很享受地抱着小弟美美熟睡了。我回到自己的房，累了一天的奶奶也已酣然入梦，嘴里时不时像似说梦话的神态。窗外月特别明亮，似乎在嘲笑我存在的多余。

心里隐隐的回想家里的一切。玩具不是只有弟弟才能拥有吗？迷彩的小皮球，飞行棋，弹子棋……每一次外出享用的早餐，永远是弟弟优先。如果他喜欢豆浆油条，那么一定是他指向哪就是哪。在家陪着奶奶一起吃泡饭和干菜的永远是我。奶奶似乎日复一日深爱着这不变的早餐。其实是节省最后的饭锅底，也不想浪费父母的辛苦钱。

9岁的我在奶奶的调教下太早懂事也太早明白自己尴尬的处境。母亲喜欢姐姐，她身体好可以帮着母亲完成糊纸盒之类的成人活。弟弟还小，确是家里唯一能继香火的宝贝。

酒醉的父亲这一拽一撞，一吼一嚷中，我深深明白自己多余到不能坚持到天亮了。趁着夜深人静，自己走了吧！

我轻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借着月光，沿着江边走去。一路上，我只听到自己深呼吸的气息，连平时路过船口那家的狗都不曾叫一声。

来到江边古塔前，我找到一个确定够高的地方。想着纵身一跳，就再无任何麻烦了。我的心充实而快意着这一跳。

正当我头往水里要低头欲扎时，感觉自己力气不够用了。“龟弘诶龟弘诶……（我乳名的音译）”是奶奶，我明明见她睡了的。难道她一直就跟着我吗？奶奶干枯而有劲的手还暖暖地散着余温。奶奶哭着抱着我……

她告诉我听，她是怎么一口米汤一口饼干喂大我的。母亲没奶给我喝，而且与父亲还闹着别扭，准备家变。我的出生太不合时宜。父亲母亲两地分居过日子，最关键的我又是女孩。

我的弱不禁风不是我的问题，是娘胎里就没好过。病是自然跑不了的。奶奶说，三岁那年已经不省人事一次，是用银针扎了，缓过气来的。如今好端端的却自寻短见。我告诉奶奶父亲的不可理喻。奶奶说，千万不要和酒汉计较。他什么都不知道。酒喝多了，脑袋是不经事的。

奶奶说这事还不能被父母亲知道，因为这只会让他们更厌恶。我并不明白奶奶说的一切，却知道奶奶的怀里很温暖，奶奶的泪是滚烫滚烫的。我不能让奶奶白白为我吃苦。

我答应了奶奶忘掉不愉快，开心向前看，永远不回头不怨恨不退却——

我以蓬勃的生机，不倦的努力，无论在学习上，还是家里的事务上精益求精得完全不像个孩子。

我像凤凰涅槃般诞生的新我，奶奶给我许多意想不到的快乐，我自己也不断找到自己确认的开心。父母亲到目前也不清楚为何我如此争气，如此能吃苦，如此能善待他们！

其实他们曾经的那个二闺女早就远去了，活着的是一个有着奶奶意志的怪人！

当我把往事几乎哽咽着告诉孩子们时，坐在最后最角落的男孩递来纸巾时，这时我发现班里的孩子眼圈红红的……他们似乎懂了陈子昂当年的悲愤了。

下课他们围着我，一个女生心疼地拥抱着我，仿佛要用大姐姐的温暖传递给那个9岁的女孩……

写到这，只想说一声善待孩子。六一将至，让我们保持童心，还世界一份童心真爱！

愿天下的孩子们永远无忧无虑，快乐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