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第二年,和秦同学去黄山。
由于经费紧张,火车票是硬座。混沌迷糊,坐了一夜。黎明时,火车钻进了山区,窗外云雾缭绕,近山远峰忽近忽远,满眼层层叠叠的绿,忽而有农田退去,忽而有溪流跑近。一种从未有过的山区的情景,使我的身心舒张开来,似乎思念与惶惶隐约的痛苦,淡去了许多。
下了火车,上了大巴,在曲折起落的山道上行进,每每于看似绝路的柺角猛折过去,又猛扳过来,让人心惊不已。有时车轮仿佛落空于峭壁,身体已悬于半空,有坠落绝望的恐惧与快感。那司机的胆量与技术,着实让人叹为观之。
到黄山脚下,本可以坐车往上,再坐索道,直达半山。仗着年轻气盛,两人徒步而行,没曾想上了大当。走了一两个小时,两腿开始疲软,然而山门依然遥遥无望。牛牵马拌地又行进了一两小时,终于才刚刚跨入山门。至此才发现,本应坐车到此,化好几个小时走路,实在冤枉。抬头仰望天都峰,飘渺于半空,遥不可及。摸摸发软的双腿,几近绝望。歇了伴晌,两人商量是否坐索道上行,最后决定,既已走至山门,不如再走上峰顶,来他个有始有终。
决定是血气方刚的,然而路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再往上的感受就是“痛苦”两字了。有位挑夫跟了半天,要为我们挑行李,两人开始不从,小小旅行包,何足挂齿!那挑夫无言跟随,似乎胸有成竹。再爬了个把小时,背上的包裹如山一般压沉下来,无奈之下,两人只好缴械,交给了挑夫。那挑夫拿出两个相同身份证,交一张于我们,随即挑上行李,须臾功夫,就没了影踪。
及至我们爬上峰顶,那挑夫早到了很久,神定气闲地吐云吞雾,仿佛等了都快半天了。拿了钱,还有身份证,挑夫迅速下了山坡,不见了影迹。我心中不由暗叹,到底是山里人,简直比猴还灵,比虎更猛。
到迎客松宾馆时,已近六点。天气很差,云雾弥漫,夹杂着雨丝,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真可谓云里雾里,与一年来的心境同形同构,迎合起一种晦涩的愉悦。
宾馆早已客满,价格也太高,承受不起,只好到旁边的普通旅店询问,无奈也客满。望着满眼云雾,听着满耳泉鸣,摸着木然的双腿,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与我们一起聚在大厅的,有十多人,有人讲,如果到八九点钟依然找不到住处,每个旅店都有义务安排游客,这是有规定的,不会让游人露宿山间,以遭不测。听到这个消息,两人放下了心,与那些人一起等在大厅。至八九点钟,游人已经增至二三十人。服务员收了些被褥租赁费,一一安排了所有游客。我们两人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放了六七个叠床,与学校集体宿舍相仿。
钻进了湿漉漉的被窝,片刻就睡了过去。这一夜,疲倦让我找回了实在,魂梦总算离开了反反复复的旧日电影,一片空白。
下山时,感觉双腿成了两截木棍,不能弯曲,只好扭动着身躯拾级而下。来时张扬气势荡然无存,几乎成了半个残废。多次拒绝的商贩的竹棍,成了救命稻草。到了车上,看看五块钱买来的竹拐,摇头叹息,年纪轻轻居然拄着拐下山,实在有些无奈,有些可笑。难怪有人说,体能不行千万别带女朋友爬山玩,那样只会出洋相,自毁形象。
到杭州时,已是午夜一点,一下车就有人介绍旅馆,夜已深,人生地不熟,两人无奈,只好跟了个老妇人去寻住处,跑了十多里地,寻来寻去,四五家旅店都已客满。最后总算找到一家里弄客店,付了“陆元两甲”,搭了个铺将就。那老妇人拿了五块钱领路费,自言自语:“都象今朝这样,太吃亏了”。说罢急急忙忙出了门去,找寻下一个生意。我看她白发苍苍,背影匆匆,心里有些黯然,心酸油然而生。
杭州玩了三天,两人买了船票沿京杭运河北上回苏。
到南门轮船码头,正是清晨。
上了码头,景致依旧,三年前,就在此处上了周庄的轮船,现在物是人非,船依旧,水长流,那一船青春的脸庞,早已顺流而去,散落天涯,音容依稀。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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