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树》译文

陕西刘公为兴化令，有道士来献盆树，视之，则小橘细裁如指，摈弗受。刘有幼女，时六七岁，适值初度。道士云：“此不足供大人清玩，聊祝女公子福寿耳。”乃受之。女一见，不胜爱悦，置诸闺闼，朝夕护之惟恐伤。刘任满，橘盈把矣，是年初结实。简装将行，以橘重赘，谋弃之。女抱树娇啼。家人绐之曰：“暂去，且将复来。”女信之，涕始止。又恐为大力者负之而去，立视家人移栽墀下，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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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刘公在陕西任职兴化县令的时候，在家里给自己的女儿过生日，一个游行的道士遇到了些困难，上门请求刘公家帮忙，刘公这人脾性很好，也很是喜好客的人，就邀请游行道士参加了女儿的生日宴会，道士盛情难却，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盆栽送给了刘公，刘公一家人觉着很是好奇，因为这棵橘树就像手指般大小，刘公觉得帮忙是应该的，就婉拒了游行道士的好意。（古时候的人是很懂礼仪的，他们的相处模式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游行道士看到刘公的旁边站着一个约摸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想着今天又正好是刘公女儿的生日，就对恩公说道：“这棵橘树太过细小，不大适宜大人赏玩，就送给小姐，祝她福寿安康。”刘公盛情难却，这才接受了道士的礼物。

刘公的女儿一看见这棵细小且可爱的橘树，就喜欢得不得了，她每天把它放在自己的闺房中养着，早晨捧出去晒太阳，到了傍晚时分，又把橘树捧回了自己的房间，生怕橘树受到一丁点儿来自外界的伤害。

年初时，刘公在陕西的任职期限已经满了，女儿养的橘树也长得像一把伞一样大小，而且已经开始在结果子了。在女儿的悉心照料下，橘树长得很快，枝丫也多了起来，比起刚刚送到家里来是，也重了许多，出行已经不方便携带了。刘公一家为了方便出行，就打算把它抛弃了，女儿舍不得丢下橘树，就抱着橘树哭泣。

刘公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女儿说：“我们只是暂时离开，过段时间还会回来的。”女儿相信了爸爸的话，就停止了哭泣的声音，但是，刘公的女儿还是害怕有人会把她的橘树给偷走，就让家里的仆人把橘树移栽到了台阶的空地部位，然后，一家人就安心地出发了。

女归，受庄氏聘。庄丙戌登进士，释褐为兴化令，夫人大喜。窃意十余年，橘不复存；及至。则橘已十围，实累累以千计。问之故役，皆云：“刘公去后，橘甚茂而不实，此其初结也。”更奇之。庄任三年，繁实不懈；第四年，憔悴无少华。夫人曰：“君任此不久矣。”至秋，果解任。

译文：过了将近有十年的时间，刘公的女儿嫁给了庄家的儿子庄丙戌，庄丙戌很是上进，在成婚当年也考中了进士，并任职兴化县令，刘公的女儿很是开心，心里想着可以回自己的院子看看自己种的橘树了，可，转念一想，这已经过了十年了，不知道橘树还在不在呢，于是，就带着一个侍从去小时候居住的地方看看。

刚一跨进院子，就看到橘树已经长得很壮实且茂盛了，若是要用什么来形容它的壮实的话，起码得需要十来个人牵着手才能把它围起来，此时正值秋天，满树鲜红透亮的果子很是诱人。

于是，就叫侍从找来之前在院子里做工的仆人们询问缘由，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道：“小姐和刘公走了以后，橘树只是长得很茂盛，但是呢，就是不结果实，今年秋天，是这十年来结得第一次果子。”

更奇怪的是，庄丙戌在任职的三年里，果子结得又大又多，既鲜红又诱人，可是在庄丙戌任职的第四年时，橘树就不结果实了，刘公的女儿心里估摸着：“夫君任职的时间恐怕不长了”，到了秋天，庄丙戌果然就被撤职了。

异史氏曰：“橘其有夙缘于女与？何遇之巧也。其实也似感恩，其不华也似伤离。物犹如此，而况于人乎？”

译文：橘树是真的和刘公的女儿有缘吗？或者这是巧合？其实，她对橘树的悉心照料和看护，让橘树也变得通了人的情义了，橘树结出丰硕的果实是为了报恩，不结果是因为知道要离别。

物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