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尊敬您,从早到晚。”
“那从晚到早呢?”
“您见过九月的枯叶吗?就是想狠狠地踩碎,然后让风带走它,一丁点也不许留下。”
早晚春会来到〖ⅰ〗
何晚坐在窗前,而窗外的槐花慢慢跟着风一点一点落到地上。
“秋天也快过去了”,她心想道。
“同学们,我们今天来复习朱自清先生的《春》”
《春》?在秋的季节里描绘着春的模样,是因为春快来了嘛?
她翻开了课本,看着课本里的《春》发着呆。
轻轻地,春的脚步近了,也像先生靠近的步伐,春的模样却藏着冬的冷冽。
“何晚,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嗯,好。”
何晚合了书本,站起了身,一朵槐花被风送到了她的肩头,一不小心跌了一地。
“何晚,你上课怎么在发呆啊?是发生了什么吗?”
先生抬了抬眼睛,眼里是慈祥和关怀的暖意。
“老师,我没事。”
先生忽然把手搭在何晚的肩头。
何晚双手交握在背后,微红的手指藏在衣袖里默不作声。
“小晚啊,要认真学习啊!”
“嗯。”
何晚咬了咬嘴唇,隔了许久才说道:
“老师,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先生望了望自己浮在空中的手,嘴角微微倾斜。
“马上上课了。”何晚看着脚下的地板,还是出了声。
“去吧。”先生摆了摆手。
何晚踏出门槛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或许秋天也不是那么凄冷,她心想。
〖ⅱ〗
槐花都被风打落在地上,而树梢的一簇紧紧握着树枝,怎么也不肯松手。
“它可真是倔强呢!”何晚眼角微微弯曲,嘴角也跟着上扬。
“何晚,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何晚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走了出去。
“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老师就想问问你最近的情况。”
先生边说着站起了身,双手紧紧握着何晚的肩头。
何晚被咯的有些生疼,忍不住说道,“老师,我没事,最近挺好的,待会得要去交作业,我先走了。”
何晚用双手推开了肩上的负担,转身离开。
先生看了看空落落的双手,仿佛回味着被碰过的温柔。
“第二次了呢。”先生隔了许久才微微唇语道。
“这次考试进步最大的是何晚同学,大家为她鼓掌。”
先生的目光跨了半个教室落在何晚的身上。
何晚站起了身,向着同学们鞠了鞠躬,坐了下来。
“进步最大嘛?就进办公室的次数确实最大呢!”
教室后面传来的讽刺有些冷冽,何晚紧了紧衣袖,双手伸到了里面互相拥抱着。
“哎呀,那不是很正常嘛,人家父母不在了,就靠婆婆照看,这不得让老师多照顾一些嘛!”
教室里的哄笑声此起彼伏,“像夏天的知了声。”何晚心想着。
何晚把耳机插在了耳朵里,而另一头却被握在衣袖里,孤零零地躲在黑暗里。
“世界足够安静。”何晚扬了扬嘴角。
〖ⅲ〗
何晚望了望空空的杯子,站起了身。开水间离教室不太远,何晚把杯子放在水槽上看着滚烫的水‘咚咚’地流入杯子里。
“这声音真好听。”她心想。
何晚弯腰坐了下来,顿时一片笑声。
何晚似乎已经察觉到了笑声的源头,她移了移屁股,红色的墨水格外醒目,她将外套脱了下来,起身的同时迅速系在了腰间。
她扫了扫周围的同学们,或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或是事不关己的平静,又或是不明缘由的迷茫。
她从书包侧兜里抽出了几张纸,狠狠地擦拭着板凳上的恶作剧。
“真是无聊。”她心想。
‘叮铃铃’放学了。
何晚望着空荡荡的教室,安静的呼吸声在教室里游荡,她趴在桌子上,一天的疲惫将她压的进了梦里。
“晚晚,在家乖乖听话,妈妈去找爸爸然后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哦!”
“妈妈,那你快点回来,我要草莓味的蛋糕。”
何晚抱着洋娃娃坐在沙发上,看着门‘砰’地关了起来。
“晚晚,晚晚。”
“妈妈。”
何晚睁开了眼,婆婆正温柔地看着她。
“晚啊,怎么在这里睡觉啊,放学要回家啊,婆婆等的快着急死了。”
“阿婆。”
何晚紧紧抱住了婆婆的胳膊,悄悄将眼角的泪珠藏在了衣袖上。
“晚晚,怎么了啊?”
许是何晚微微的颤抖过于明显,婆婆摸了摸她的头发。
“阿婆,没事,就是想吃你做的土豆丝了。”
“哎呦,想吃就给婆婆说,这孩子,走,我们回家,回去婆婆给你做好吃的。”
“嗯,回家。”
何晚挽着婆婆的胳膊慢慢地走在水泥地上,偶尔几片落叶钻入脚底,‘咯吱’地笑出了声。
〖ⅳ〗
冬天的温柔藏在雪花里,何晚捧着一簇雪看着它们慢慢化成了水,从指缝里流下。
“冬天也是这么可爱呢!”她自言自语道。
“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冬天,等冬天过后,我们即将迎来最后几个月的奋斗,希望大家都能再努力一些,再坚持一下,梦想即将到达。”
校长铿锵有力的话语穿过空气的阻隔,比冬天还冷冽却强有力。
何晚缩了缩脖子,眼里都是昂扬的斗志与希望的花蕾。
“何晚,等会课间操来趟办公室。”
突兀的声音忽然靠近耳边,哈出来的气带着冷意消失在空气里。
何晚将身子往另一边挪了挪,然后点了点头。
“老师。”
何晚规矩地站在办公室里,眼睛却是警惕地望着座位上的背影。
先生转过了身,左手握住了何晚的右手,粗砺的手掌时不时把玩着她柔嫩的手指。
“你婆婆最近怎么样了,这是最后关头了,有困难一定要给老师说啊。”
何晚微微颤抖了一下,将手不留痕迹地抽了出来。
“老师,没事,挺好的。”
先生用余光看了看左手,又将右手搭在左手上,来回摩擦着。
“那行,那你回去上课吧!”
何晚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身后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
“最后一次了。”先生扶了扶眼眶,转身小声说道。
“由于不久就要中考,所以我们安排了学习帮扶小组,分组名单待会我会让班长贴在墙上,从今晚开始各组组长都开始进行辅导计划,有任何问题下课来找我。现在翻开书我们继续复习下一节课。”
何晚望着窗外,太阳光微弱地落入大地的怀里,而雪花彼此相拥着不肯分开。
“它们快要离开了,因为春天快到了。”何晚心想。
〖ⅴ〗
“老师,分组名单上怎么没有我!”
何晚局促地站在办公室里,向在窗边修剪吊兰的先生问道。
先生停下来修剪的手,转了身。
“没有你吗?哦,那可能是因为人数刚好够,那没关系,晚自习我一直都在,我来给你辅导吧。”
“老师,不……”
何晚未来得及出口的拒绝就被一阵称赞声淹没。
“李老师太尽职了,对学生真好。”
“李老师真有耐心。”
此起彼伏的吹捧最终完胜了平淡直白的拒绝,何晚转身离开,而窗边的身影也把余光悄悄收了回来。
“何晚,带上作业来我办公室。”
何晚想了想,然后指着前面一桌的同学们说道:“老师,我加入他们组就好了!不用麻烦了。”
先生转了转眼珠,望着那一组,神色严肃地问道:“你们组人不够吗?”
“够了够了。”整齐划一的回答让何晚一时有些呆滞。
她点了点头,在离开教室之前转头看了看班里的同学,有些立马低下了头,有些一直从未抬起头。
何晚走进了办公室,一瞬间灯都灭了,而她嘴里忽然被堵上了一团散发着恶臭味的毛巾。
她挣扎着,拍打着,卷子散了一地,月光下几行字影格外醒目,‘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哽咽声在黑暗里喘息着,而月光悄悄地离开了。
‘叮铃铃’
何晚蜷缩在角落里,偌大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嘴角的红色合着黑暗起舞,落到地上。
“早点听话不就不会搞成这样嘛!”
先生将裤带紧紧扣住,打开了灯。
“等会人走光了就回去吧,别想着怎么告发我,我手里是有你的视频的。”
何晚低着头,将衣服重新整理好,蹲着将一张张卷子拾起,起身离开。
先生心满意足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点开了视频,而嘴角肆无忌惮地上扬。
〖终〗
何晚望着窗外,左手里的信被握的瑟瑟发抖。
“春天还是来的慢了些。”她自言自语道。
而没等说完她就跌在了地上,右手里的水果刀也一同落地。
窗外的风轻轻将信翻了身,而红色的字也在清晨的曙光里闪着隐约的光辉。
‘我曾以为所有黑暗只是空穴来风,可真正跌入了黑暗才知道光明也无法时刻顾及,但光明从不缺席。’
那年,县上的公安机关大换血,许多人被撤了职并且被要求永远不得靠近那个岗位。
那年,县上一个有名的老师被举报,证据确凿,最后因强奸学生以及胁迫学生共同掩饰自己的丑恶行为被判无期徒刑。
那年,县上很多女学生都离开了学校,被转入了专门的心理健康学校进行培训。
那年,县上有个叫何晚的女孩永远地留在了冬天,而把春天留给了剩下的女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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