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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她经常穿一身鱼鳞状的裙子,尤其是在太阳底下,那光彩夺目的样子像极了临海北塔,每一根高压电线都会发出刺痛眼睛的光和无穷的能量。我还会叫她贝吉塔,她不懂,她那个年代不存在七龙珠,她是被喜羊羊填满的十八岁。
十八岁也许只是一个说辞,代表着什么青春和成人,代表着她可以像只新生的鱼自由自在地游曳在无边际的大海,与任何鱼群都有着最为广泛的交配权。
屋子很小,是她租来的,我坐在唯一令人舒适的大床等着她,正对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方可怜的电视机,总是在右下角不停地闪着几个白色的斑点。播出的节目是一档动物世界,漫无目的的狮子在烤干的草垛上打着滚,时不时望望镜头,然后吃着自己的脚趾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得像只乌鸦,我看完了两个狮子的交配,一群猴子的相互撕咬,门开了,阿秋两步就走到了床边,把扎起来的头发散开,一股浓浓的火锅味扑窜开来。
“不好意思,我吃了个火锅。”她笑着说,并且故意俏皮地跳了两下,“我先去洗个澡吧。”
“不用了,你过来。”
我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下。她疑惑地看着我,好像一切没有按计划进行。
“你又要讲你的心事了吗?”
“我和胡柔柔分手了。”
“你们不是一直在分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并且明天你又会去找她,或者她又会来找你。”
“不是,她给了我一把手枪。”
我从手包里掏出那把手枪,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然后递给了她。
她更加疑惑地看着我说。
“什么手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做,也许她是想让我解决了自己,或者她想解决了我,但是她不敢,她连杀一只鱼都不敢的,她胆小地像一只麻雀。”我看着眼前这个疑惑的姑娘继续说,“我也不敢,又或者我只是想找个人陪一下我,子弹从我的口腔里会射出一个大洞,大到宇宙一样的洞。”
“你是快乐的,北吉塔,你是快乐的,我并不知道你的快乐是怎么来的,那些男人涌向你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是快乐的吗?”
她咬起了嘴唇看着我,我仿佛打破了她的快乐,仿佛触到了某个支点,有什么东西正在以庞大的质量下坠直到崩溃。
“我没想那么多。”她安静地坐在床边,“也不想去想。”
“你才十八岁,你甚至小学都没有毕业不是吗,你家里是乡下的,你来临海县快一年了,除了会涂点指甲油,你都干了什么呢,干了些什么呢?”
“这些管你什么事啊。”她急躁起来。
“我们算什么?”我问。
“我们?什么我们。不乐意你就滚,我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什么。”
她终于还是生气了。
整个空气都被凝结住,我的情绪也在狭窄的空间里乱飞。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膨胀的视角即将吞噬我,我站了起来,把她摁倒在床上。
电视机里依旧播放着动物世界,那是一片广袤的南极洲,企鹅群在一大块冰川上行进着,屁股挨着肚皮,像一个个灌满的啤酒瓶。它们匍匐在冰雪,依旧不知道在望着什么,有一只矮小的企鹅,突然窜出了鹅群,远离大海,向内陆走了过去,小企鹅蹒跚的样子晃动着整个南极洲。
没人知道它要去哪,主持人说,它可能会被冻死,因为它是个傻子。
我坐起身来。
电视镜头跟着那只孤独的企鹅放大,然后拉远,它的背影模糊地让人熟悉。
“怎么停了。”阿秋也坐起身来。
“没停,有只企鹅出走了。”
“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坐直身子,“它最终可能会被冻死。”
“这没什么,谁都会死。”
是。
我看着阿秋,她钻进我的怀里,并且笑得还是那么开心。
“北吉塔。”我说。
“嗯,我在。”
“你有时候像胡柔柔。”
“嗯。”
“有时候也像我妈。”
“哈哈,都行。”
我也笑了。
“我想去看看那只企鹅,你跟我走吗?”
“去南极?”
“我想看看它死了没有。”
“你是不是傻,它肯定死了,这节目是什么时候的了,这又不是直播。”
“你去不去?”我继续问。
她愣了一会,说,“去。”
我们又笑了起来。
我搂着这个十八岁的姑娘,看着电视机里的企鹅,一切都是在走向死亡,青春还是不羁,放纵还是无理由。
床边的枪安静地躺在粉红色的床单上,枪口黑漆漆的对着我,对着我们。
动物世界结束后是一连串内衣广告,再是无数只企鹅在睡梦中左右摇摆。
等我醒来,阿秋已经出门了。她说她要去做一个蓝色的头发,变个样子,好融入到企鹅里。
我下楼把车开到加油站,工作人员机械地操作着加油枪,刷卡,收钱,催车。我打开车窗问他。
“你能看出我分手了吗?”
“你加多少?”他伸手去够油枪。
“不过我现在要带北吉塔去看企鹅,你看南极需要加多少油?”
“你有病吧。”
“哈哈,我包里还有把枪你信不信。”
工作人员不耐烦了,催促我别挡路。
不过我不需要带枪的,我应该还给胡柔柔,这把枪不应该属于南极,更不应该出现在我和北吉塔之间。
企鹅不需要射杀,它会自己冻死的。
是这样的。
(每周一,看心情更新,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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