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昼夜，水流花谢”——缅怀林清玄先生

我有一个朋友，它是一只仙鹤。

仙鹤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丹顶西施颊，霜毛四皓须”。传说中，仙鹤起飞，会带一个逝去的灵魂去往极乐世界。我也不止一次看到过仙鹤背上负着一个隐约的人影飞向天际。

“死生昼夜，水流花谢”——缅怀林清玄先生

我的朋友和别的仙鹤并不相同。

我的朋友是一只很高傲的仙鹤，看他负人而行的时候，有种看老父亲背小孩子的感觉。但是我朋友的与众不同并不止于此。

同是负人而行，我朋友飞得很没有规律。就拿飞时扇翅膀这一项来说，它有时扇三下翅膀，有时扇五下翅膀，有时隔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扇一下；扇翅膀的力度也不一定，有时劲很大，有时劲很小。

有时候它负着逝去的灵魂飞往西天，我也随它一起。它飞得慢，我也慢悠悠地腾云；可它飞得不仅慢，还忽上忽下的，很是别扭。虽然别扭，总算是在前行；背上的灵魂虽也左摇右晃，却总也坠不下去。

我忍不住问仙鹤：“你怎么知道什么时间扇翅膀，背上的人才不会掉下来？多久扇一次？如果你一直扇翅膀，会不会飞得平稳一些？”

仙鹤笑了，它说：“带着灵魂飞和自己飞不一样，带灵魂飞还要让他知晓他的归宿，不像自己飞那么烂熟于心。所以，我背上的人要学会自己乘风而行。我是在模仿天上的风。天上的风是不准的，有时急些，有时缓些，有时干脆和没风没什么两样。在不确定中感受天上的气流，灵魂将来自己御风就成胸在竹了。”

仙鹤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我扇得很有规律，自己下意识地避开了飞行中所有的风险，一旦遇到危险，灵魂不得不配合我飞行，他不懂御风的技巧，就有可能坠落，最后到不了极乐世界。”

仙鹤的一番话，使我大为感慨。于是我又转向仙鹤背上的人，那个老人宽额长发，有些谢顶，像是《功夫》里的“火云邪神”，却全然无戾气，只有额上的皱纹诉说着多年的智慧。老人也笑了，说：“仙鹤啊，我小时候，见过一个种桃花心木的种树人，他对我说过一番话，和你刚才和我说的，好像差不多。”

于是我猛然回想起当年学过的、名为《桃花心木》的课文，忆起文章里最后的句子：“现在，窗前的桃花心木苗已经长得与屋顶一般高，是那么优雅自在，显示出勃勃生机。种树的人不再来了，桃花心木也不会枯萎了。”

是啊，种树的人不再来了，桃花心木也不会枯萎了。

“死生昼夜，水流花谢”——缅怀林清玄先生

【作者IMU旗帜网甄寅吾，微信公众号“甄寅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