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来而复往,年岁亦为玈人。
久远之前,此地界为楼兰古国,更是经商贾贸之圣地,被东西往来的商人誉为沙漠之花。它曾经遍地黄金,望眼之处,琳琅满目,即是吟游诗人唱上三天三夜,也道不尽它天堂般的美妙与塞上江南的富饶。
物盛则衰,月满则亏,万物逃不脱轮回之宿命。这处生命绿洲,在一次天灾中,一夕灭亡。它沉于沙漠之中,不见天日,空留下无尽的传说与神秘。
也有人说,楼兰是被地狱吞噬,每当深夜,魔雾笼罩黑死沙漠,其中百鬼夜行,风里更传有万千魔音,摄人心魂。
楼兰留下太多传说,这处丝绸之路,曾是西漠天竺的传佛之路,古谓之沙漠飞甍。如今却是古楼兰的葬国之地,它俨然成为了鬼窟,被死亡的气息笼罩无尽岁月,如今留下的传说,大多只与死亡有关。
“少将军!不能再前行了!”一斥候策马前来,惊喊道。
固守边城的士兵常有耳闻,大漠中沙匪猖獗,常布兵沙谷伏击商队,但鬼口关、魔风谷、黑死沙漠等地,沙盗避之如蛇蝎。不少商贾为走捷径,铤而走险,横穿黑死沙漠,却在光天化日下,离奇消失在黑死沙漠。待数天后,魔风谷外莫名出现他们的尸身,皆是掏心挖肺而死,死状极是狰狞恐怖。
曾有方士谶语,楼兰是不祥之地,是魔鬼在用死者的心脏祭祀,供奉魔主!
凡人对鬼神之事,总是存着敬畏之心。听之噤若寒蝉,更遑论身临其境。
“难道?我等将葬身之地?!”有人绝望地呢喃着。
鬼口关挡住他们生路,众人心中阴霾笼罩,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前去探风的斥候,去时七人,唯有一人活着回来,那一人并未进入鬼口关,但他看到进入的数人,在黑风侵蚀下,像是患有失魂症,任其叫喊,皆无反应。不久,黑风中飘来几道恐怖的黑影,向失魂的数人袭去,昏暗的夜色下,发出只有受到极端折磨的凄厉惨叫,而后火把坠地,随之熄灭。
斥候未敢说出实情,怕动摇军心,白少泽心知肚明,在安抚士兵,平息他们内心的恐惧,他脸色微恙,看到少主一身风尘仆仆,又想到追随的兵士死伤无数,悲来填膺!
“这群乱臣贼子,我要杀了他们!”白少泽瑕疵欲裂,回首怒视反军。
时不待我,前无生路,后有追兵。
锵!
见追兵已至,白甲少将勒马回旋,他一声轻喝,愤怒拔出佩剑,御马阵前游说,大有破釜沉舟之意。
“来不由我,古谓之祸。时不与我,命之劫也。祸,祖先神欲,陷子孙于漩涡。不顾国政,则为亡国之先。”
众侍卫拥护的黑衣少年,漠然静语。他沉坐于马背之上,身后将近的烽火,即将狼烟肆虐而来。
平日深居宫中,对王朝更替、宫廷政变之事早不为奇。但失去亲情的掣肘,他更为冷血,直接窥破事物的本质,从前许多不明之事,也瞬间通透不少。
萧宇并非故作深沉,将帝王之心的无情冷漠发挥到极致,所谓高冢笑卧,壮阔江山之下,何处不白骨!?
可此刻,他竟有些动容了。成王败寇,他还输的起,无谓的死亡,又有何意义!?
这一路,死的人太多了,且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太子!背水一战么?”白少泽左手紧握长枪,右手勒着马缰,护在萧宇前方,回首询问,但见少主面沉如水,心下了然,大声喝到:“众侍卫结圆阵,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护太子周全!”
“诺!”士兵举枪铭誓,视死如归!
虽是残兵,但剩下的大多是精锐之师。众人沉势一喝,双手紧握长枪,迅速结成圆阵,准备血战。
见玄龟伏阵已成,白少泽跃下战马,脚踏北斗天罡,颇有道家仙韵,他每走一步,便有一股五行神力渗透地下。
士兵们突感全身精气饱满,一洗几日疲惫,各自周身隐有月华流窜,如同羽化登仙一般,他们心中奇异,感叹少将能为,玄龟伏阵,固若金汤。
森寒铁枪林立,兵士不动如山,凝结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势。
这正是腾龙之术,布阵之人以自身命元刻阵布术,借天象之力,让人与地势相合,结成天然的势。
夜风鬼哭。此时,追兵势如破竹,如同围场狩猎,让猎物插翅难逃。
“驭!”一名黑甲将领临缰勒马,一双鹰眼极是侵略地看着前方,心下早有盘算。
白少泽与其对视,心脏不由一紧,暗叫不好。
此人莫寒间,正是候景麾下,南朝名将之一,与候景一丘之貉,兵变篡位。
莫寒间曾征战沙场无数,英武不凡,但为人穷凶极恶,嗜杀成性,更传言他会巫盅邪术,在战场上控制死尸作战。
今得相见,此人身上死气沉沉,与传言相符。
“莫非真是天要亡我等!”白少泽内心愁云惨淡,今下士气低落,卫士们早已杯弓蛇影,自相惊扰,再遇莫寒间此人,几无生路。
那莫寒间身穿黑甲,背对月光,看不清真容,却全身散发着灰霾,如冰冷的魔像矗立着,他跨坐在烈马上,气息阴森骇人。
“死亡盛宴,狩猎将始!”
夜下,低吟梦靥之语,似从魔狱深渊而出。莫寒间眼如鹰隼,气息阴森,跨下这匹红枣马,鬃毛如似烈火,高抬前蹄,打了个响鼻,像喷火一般,后倏然落下,激起扬沙四散。
一声嘶鸣打破夜空的死寂,互相对视的双眼各自沉凝。
剑拔弩张,歃血鏖锋,一触即发!
此时,鬼口关外,一轮冷月直挂天际,将之一切刻画得更为冷冽。塞北夜寒,那冷月宛如杀手的眸光,极是肃杀。
“莫将军,前方处便是鬼口关,被牧民称为死亡禁地,黑死沙漠。”一位镇守边防的老兵策马扬鞭,从后方追喊而来。
“无碍!真是天助我也,如此地势,他们将无所遁形。”
莫寒间冷笑,厚实的黑甲,散着阴森的黑气,这是常年驱邪策鬼,与鬼神缔结的征兆。
“塞北夜寒,却是冷于肤表,而这种冰冷,让人如临鬼门关!”那报信的老兵凡体肉胎,自是看不出什么,只感一股阴寒入体,像是见鬼了一般,他低声细语,急忙退后。
萧宇目光如炬,自是看出端倪,与白少泽眼神交汇,他暗自思忖,而身上一物,却是莫名有了变化,让他如偎暖阳。
或有所感,莫寒间投目望去,竟有些心神恍惚,他修有秘术,神觉早已异于常人,这敌营之中,有什么东西让他心悸。
“白少泽习有道镇之术,但修行时间尚短,对五行阴阳封印不过一知半解,不可能会道家降魔之法,而萧宇年少,更无可能,但不排出他们二人,随身携带有法宝。莫非,是那件器物?!”
莫寒间自言自语,面色阴沉,若有所思,唯有一探究竟。旋即,他取出一张黑漆短弓,从背后箭筒内,迅速抽出三支黑木箭簇,搭弓上弦,一气呵成。
簌!簌!簌!
古朴黑弓,张如满月,木箭破空而去!
三支木箭,离弦急射而出,看不清材质,那箭身贴有黄符,而尾端的黑羽是以乌鸦片羽所制,它以秘法炼制,竟隐隐发出乌鸦的丧叫声!
“呱呱呱!”
夜寒孤寂,气氛萧杀,这处沙漠本就不祥,此时鬼鸟呱啼,让人不由自主的浮想出鬼神画面。
“不会真有鬼神吧,这里本就是不祥之地,如今我们行灭绝之事,必有恶报加身,死后恐入无间……”
一胆小士兵,对死神惊怕,瑟瑟发抖,此次师出无名,追杀皇族本就不是忠义之行。可他话未必,一颗惊愕的头颅抛飞半空,血溅三尺,让其身后士兵们惊退,留下一处空地,再不敢言!
那士兵身首异处,而后怦然倒地,身上面黑烟肆起,顷刻间化为一具白骨。
“再有异议者,尸骨无存!”莫寒间阴声厉语,以指甲划出风刃,斩人首级,旋即手掌暗覆,一阵阴风吹起,地上白骨,灰飞烟灭。
这些本是普通士兵,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鬼道之术,无不噤若寒蝉,破空飞出的三支木箭,以三才之势,早已半没沙土。
却见黄符燃起,随后泯融无痕,化为黑烟没入沙下,承三角之势,向白少泽众军笼罩而去。
阴森鬼气,自沙下悄然而至,却在十步开外,再难近寸步。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鬼咒却被腾龙之术挡下。
轰!
但让人更惊骇的是,沙土翻覆,自地下陆续爬出数百骷髅,手持骨刃,携势围杀而来。
咔!咔!
无数骨架作响,让人胆颤心惊。
“阴兵借道,枯骨行军,借阴还阳,斩杀诸敌!逆三才,吞日月,祭鬼道,杀!”
莫寒间念心咒,结鬼咒术印,周身煞气笼日月,他额间黑丝隐入神识,行起了上古巫祝之术。
沙土翻覆,白骨行军,持刃突袭而来,一股死亡的阴霾,笼罩萧宇众人。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白少泽啊白少泽,你可起手回生,走出这杀生之局?”见术法已起,莫寒间戏谑,蔑视敌军。
他自知这些白骨,并无大用,阻挡凡人足矣,但对修有道术的白少泽来言,不过是土鸡瓦狗。那白骨佯攻,只欲试探白少泽能为。毕竟兽穷则啮,鸟穷则啄,莫寒间不想有所差池,看到鱼死网破的局面,故让敌方入局。
白少泽心知敌我悬殊,自方又是疲惫之师,难以硬撼。如今命悬一线,只能誓死突围,为太子求得生存的空间。
“众将士听令,未经我许可,不可擅自出阵!”白少泽气如白虹,请缨上阵,立剑为令。
嗡!
宝剑争鸣,神晖内敛,静立在黄沙中,与阵纹相辅相成,它在护持玄龟伏阵。
白少泽心下翻覆,那剑名为藻玉,是授业恩师所赐,对他意义非凡,如今恐难以回师门复命。
决然解下背后寒枪,如一道银光,但闻龙吟阵阵,他向着森罗白骨,御马踏风而去。
“勇冠百夫前,忠魂赴国难。马革终裹尸,白骨征复还!哈!哈!哈!……”
却见他傲然大笑,向座下白马暗送真元,那骏马奔若蛟龙。风驰时,鬃毛如同飘雨,四蹄飞翻,色白如霜落而不着地,像踏着疾风一般。
风萧萧兮易水寒,那夜下的白袍英姿,落下了一行巍然孤影!
萧宇目送白少泽离去,悲拗道:“白将军,我萧氏愧对于你!”
黑夜中,众人只感是一道电光,惊走游龙,难以捕捉。
杀!
此时,白少泽勇冠三军,在士兵心中如同天神下凡。只见月光流泻,霜华尽倾泻白少泽周身,他手持一杆银枪,骑着白马如入无人之境。片刻间,白骨纷飞,无一完好。
“莫寒间,休想越雷池半步!”白少泽傲然持枪,向着莫寒间杀去。
却在他走后,地上枯骨死灰复燃,白骨上黑气更胜,竟以三才阵之势,夹击而来!
“地狱已开,生门已闭,就等你入瓮呢!”莫寒间目光凛冽,阴声笑道。
藻玉争鸣,虽华光大盛,却难以抵挡鬼煞连绵不断地侵袭,渐渐落于下风。
“无奈啊!”为求一线生机,萧宇嘘声一叹,更从怀中取出一物,欲拼命一搏。
曾有高人告诫,此玉是其护身符,若遭外漏,恐遭杀劫。
此时,萧宇不再顾忌!
而远方,莫寒间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白少泽持枪而来,他神情严肃,这可能是一场血战。当他看到萧宇手中宝玉,莫寒间脸色疯狂,那正是他苦苦寻求之物,和氏璧的子佩,那是人族的圣物。
天命所归,紫气东来,御九州,引龙气聚身,是曰,真龙天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莫寒间端坐高头大马,冷笑连连,大有指点江山的气概,“和氏璧之谜,终将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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