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姑娘的眼珠活像是最顶级的英短蓝猫的眼珠,亮的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水膜,但是遇到男人,这幅眼珠子就全然不灵了。
她遇到的第一个男人的常百胜,据说常百胜的名字来源于百战百胜,不过天不遂人愿,常百胜只做到了前半句,后半句可以说是和他完全无关——他是一个彻彻底底失败的赌鬼。
宝姑娘遇到常百胜的时候,他正是春风得意,在三四线的小城市里开了两家游泳馆,下面管着十几号的游泳健身教练,那两年中考游泳培训如火如荼,刚穿上短袖的季节,整个夏天的教练课都卖出去了,顺带着还和当地的教育局合作了几场业余游泳比赛赛事,赚了钱又长了脸。常百胜一时间风光无两,奥拓变奥迪,脸上的沟沟坎坎都被填平了不少。
他追宝姑娘,也很简单,一个字——买。
情人节,要最艳最俏的珍爱红玫瑰,朵朵把花揉开了,就是要这瓜强扭下来。遇到生日,时下最火的包包鞋子买上一套,平日里流水似的奶茶咖啡,贴心地备注上不加糖,又多点两个全麦司康,倒也不是都贵,但是一笔笔的账目,倒也走得很勤快。
宝姑娘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但是心思却很纯良,只觉得有个人一天天地送来点心茶水,色彩缤纷的外卖袋送到了办公室,同事们都啧啧揶揄,两片红霞飞上脸,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虚荣的快乐。
糖衣炮弹效果巨大,俩人转眼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常百胜却常常不知所踪,对宝姑娘也不及原来热情了。
“谈恋爱,跟发烧一个道理,哪有不退烧的?”宝妈妈横了宝姑娘一眼,冷笑道。
宝姑娘沉默,转念一想,也觉得说的在理。哪知道隔天,就收到电话:“你是常百胜老婆吧?他欠了钱你知不知道?快点还来。”
追问了过去,才知道这常百胜是个外表穿着貂大衣,胸口贴着破内衣的——生意场面是大,外面的债只怕是更大。常百胜倒是理直气壮:“我做生意,自然缺的是本钱,再说,你日日吃喝,哪一天缺了给你花钱了?你占了我的好处,自然要担上我的责任,话又说话来,咱俩的事板上钉钉,提前喊你一声太太,少了你块皮肉了?”
宝姑娘辩白不过,又气的浑身发抖,当即把这人从手机里扫了出去,宝姑娘于是记了这个理儿——太精的男人要不得。
第二回,宝姑娘学乖了,四平八稳的相亲,赵喜良不高不矮,相貌也是丢到人堆里再也捡不着的庸碌,赵喜良实在,但是宝姑娘又觉得实在过了头了。
出去是游湖逛园,宝姑娘委婉的说觉得腻了,人赵喜良索性带她去爬山,一个钢镚都不往外掏,连水都是紧着开车加油送的矿泉水。
“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的。”
赵喜良说的眼睛闪闪发光,宝姑娘却吓得连连后退——照这个势头下去,眼看着狗的粮食都快要减半了,扶贫的事国家自会做主,她可不想掺这趟浑水。
宝妈妈这回倒是不说话了,哼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钱是人的胆,赵喜良的胆只有绿豆那么大,宝姑娘试探性地问了声,又怯怯讲了家里条条框框的要求,他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知道我高攀不起你这样的富家大小姐。
宝姑娘心中委屈,沉默不语。一扭头,话传到了宝妈耳朵里,接连叹了三口气,又递来了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没见哪家姑娘饿死的。穷点就穷点,我们家也不是缺这一口饭。”
但是宝姑娘不愿意,她见多了下嫁的悲情故事,生怕自己沦为新鲜的笑柄被人拿捏了去。左思右想,还是跟这个男人分了手。
挑来挑去,如今两头落空,什么也没有了,宝妈妈成天板着一张脸,冷眼瞧着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转眼,宝姑娘已年近三十,家里催的越来越急,她也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决定:常百胜是个眼界大的,但是跟着他兴许人家搏赢了,自己岂不就成了阔太太了?跟着赵喜良虽然日子平淡些,但是俩人的工作加上家里的帮衬,吃喝不愁是能做到的,如今也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了。
宝妈妈实在厉害,她日日不得安眠。再不结婚,只怕十里八乡的相亲老少都要来他家门上吐唾沫。哎,哎,哎,女人,一个因为家庭苦了一生女人,却偏偏要给另一个女人同样的迫害!
熬到第三个男人,她心中已打定主意——只要是个有手有脚的正常男人,她都嫁!
像是老天开了眼,这回的男人倒很和宝姑娘的心意。
中等身材,相貌也还过得去,虽然家里条件不如宝姑娘,但是工作是稳稳当当的铁饭碗,家世和宝姑娘也算是门当户对,再没有更合适不过的了。
完美了。
宝妈妈这回算是把头都要点折下来。连宝爸爸都长吁短叹,说终于找到一个合意的了。
说得对,都对。
宝姑娘满心欢喜,但是也心里有警惕的心思。贾意像是个洋葱,表面看起来皮滑圆钝的,内里却总是层层叠叠的,让人瞧不明白,有时候凑近了,还会被不经意地冲一嘴味,直给宝姑娘委屈出眼泪来。
俩人出去下馆子,是道地的重庆火锅,贾意看着菜单犹豫了半天,点了三个素菜,宝姑娘照例点了自己喜欢的鱿鱼仔。
菜端上来,贾意眼馋的很,一盘两个,宝姑娘大方,让了他一个尝尝。
贾意二话不说就动了筷子,一边吧唧一边直呼好吃。宝姑娘于是说再点一盘,贾意连连挥手,不了不了,两个够我吃了,一碟不便宜。
宝姑娘心中腹诽,敢情你是够吃了,我可还一口没吃呢,她一肚子气,转念又想,男人都是直肠子,他或许没想到那么深,自己也不缺这一口,小事情,过去就算了。
俩人转眼就到了结婚的时间。贾意回家越来越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宝姑娘不明白,好端端的日子怎的就成了这样。
但是她牢记宝妈妈的那句话——不是大事,都能过去。
她继续忍就是了。
很快她就怀孕了,怀孕了以后,贾意更是对她挑三拣四,隔几天就和外面的朋友喝的醉醺醺回来,家里人骂,他也骂——我伏低做小那么久,我一个大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她现在一个大肚婆的样子,除了我谁要她?
宝姑娘这才惊觉,如今的白月光成了饭米粒,自己如今恐怕连隔夜饭都称不上了。她伤心,宝妈妈也长吁短叹,话头绕回来,宝妈妈却还是那句:人都是一样的,胖了丑了就不招待见,谁不是呢,等孩子生下来了,一切就都好了,你再怎么样,也要顾念他是孩子爸爸,年轻气盛,说两句不中听的也不是大事,谁不是呢?都能过去。
宝姑娘隔着电话,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是大事,都能过去”这句话好像成了一个粗壮的藤条,一头狠狠抽打着她,另一头又编成了一个牢固的笼子,把自己困在里面,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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